似是欢笑准备去倒茶的少女走到一半忽转身,乳燕归巢般扑进欧阳戎怀里,她蓝眸噙泪,情难自禁呼喊。
“咳咳······怎么哭鼻子了?我不没事吗。”
欧阳戎咳嗽两声,两臂抬起,顿了顿,还是落下轻轻拍了下怀中白毛丫鬟软若无骨的削肩,无奈道:
“那个,你擦下,清水鼻涕别沾我身上。”
“扑哧······才没眼泪哩,只是眼睛沾了手上草药味,有点熏眼催泪,也没鼻涕,不脏的·····”
叶薇睐在怀里扭捏了下,深怕身前男子嫌弃她,仰着小脸,表情认真,脆声解释结果欧阳戎点头道:“鼻涕吸回去了?”
“····”叶薇睐。
主仆二人温存细语了会儿,欧阳戎问了些关于狄公闸、云梦泽,还有他昏迷这几日,县城里发生的诸多事情。
果然与他之前心里大半分析确定的一样。
云梦泽的暴雨和涨水,在他昏迷后不到半天,停止了。狄公闸也没有塌,但是裂缝累累,急需修缮。
而这些日子,欧阳戎昏迷,县衙都是由刁县丞与代理县尉的燕六郎代为主持。
原本疏散到大孤山等避难营的龙城百姓们,在确认大水退后,成群结队、家家户户的返回县城与村落。
经过组织大孤山避难营积累的经验,县衙众人处理下山回家事宜,倒是处理的相对比较有序。
他昏睡的时候,龙城县大都岁月安好,甚至被柳阿山他们暗中盯着的西岸柳家,也老老实实,没什么值得太怀疑的蹊跷动静。
甚至还主动派出了几个技艺精湛的工匠,帮助修缮摇摇欲坠的狄公闸。
另外柳子安也不知从哪里听闻了那日闸坝上的小危机,第一时间与那些妖言惑众的龙王庙祭司们撇了个干干净净,为此还跑了好几次县衙捐款表诚心并解释······
欧阳戎默默听了会儿,暂时没去召见燕六郎、柳阿山等人,转头问道:“我卧床多久了?”
“半旬哩。”
叶薇睐想起倒水的事情,赶忙不再赖在主人怀抱,小跑去桌边倒茶。欧阳戎瞥了眼窗台上那盘兰花,忽道:
“小师妹回来了?”
“嗯,那日谢小娘子风尘仆仆返回,发现檀郎伤势,犹不放心,多跑了一趟江州,请来了江州名医给檀郎把脉······
“谢小娘子每日都会来看望檀郎,长则待一整天,短则待半天,有事才出门,每日守着······另外还有苏家的人不时来看望,苏大郎和苏小娘子······”
白毛小丫鬟小嘴碎碎,将这些留心的情况,一一道来,她捧着一杯热茶返回榻边欧阳戎默默倾听。
了解了下大致情况,不禁回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很难将其与不久前的黑云压城、洪水欲来的画面相联系。
“太阳照常升起······所以······都结束了吗······”欧阳戎低头呢喃。
“檀郎在说什么哩?”叶薇睐好奇道。“没事。”
欧阳戎伸手,本准备接茶,可是却见身前的白毛丫鬟捧茶低头,小抿一口本倒给他的茶,似是试下茶水温凉。
少女似是满意颔首,下意识朝欧阳戎凑上她抿茶的粉唇,欧阳戎一怔。
“唔·····”叶薇睐似是也反应了过来,檀郎没有昏迷,不需要唇齿渡茶。
欧阳戎立马见到面前白毛丫鬟依旧呈捧茶献他的姿势,小脑袋快速低垂,比手中茶杯还低,她交襟衣领下的颈脖迅速泛起一片桃晕红色。
欧阳戎不禁抹了抹干燥的嘴唇,看了看莫名羞涩的白毛丫鬟,脑海里闪过一些他这几日昏迷时有可能发生的画面。
那是朝他一次次傻乎乎凑上前来、湿漉含水的绽放的花骨朵欧阳戎身上顿时升起一点浩然正气。
他不禁微微掀移被子,腰往后缩,默默盖住,同时心中暗骂。
怎么刚刚风寒初愈就如此昂扬精神,看来病的还是不够重,自己去立正反思吧!明明正常反应,却让欧阳戎板起了脸,旋即,他伸进被褥中的手,忽然在床单上盲摸到一件轻薄软滑的布料,也不知是不是西域运来的丝绸蚕丝制成,欧阳戎指肚甚至还有点微微凉伈的触感。
欧阳戎掏出来后,低头看了眼,面色一愣。
床榻前,低头捧茶的叶薇睐忽然出声,也不知是不是看见欧阳戎的反应,小声道
“主人,奴儿真不脏······”
似是回应刚刚欧阳戎佯装嫌弃她流清水鼻涕,又似是察觉到此刻欧阳戎的反应。
叶薇睐解释了一嘴,最后竟然还换了个称呼······主仆二人有过悄悄话约定,人前喊檀郎,人后可以喊主人
白毛丫鬟似是发现,喊这个称呼,某人更加正气凛然了,也不知道男子是不是都是这样,君子也难免俗,但是她只对主人一人喊。
“主人,奴儿这两天好担心您,万一的万一您不在了,奴儿怎么去给大娘子交代,奴儿也不独活。”
叶薇睐朝弯腰抿茶的欧阳戎道,话说的有些急。欧阳戎欲言又止。
这个时代,虽然女子地位没有南北朝那么低,但是这不包括奴隶,一些贵人们养的女奴隶,很容易被腻味,甚至十八九岁都会被嫌老,被主人卖了或赠予,因为奴隶不是人,是货物,自然轻易喜新厌旧。
欧阳戎有些明白处境,心中一软。
“主人,你前几天夜里手脚冰凉,奴儿在床尾给你捂脚,忘记收拾了······”二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一般,忽然一齐动了起来,被对方带动。
可欧阳戎似是只想抱住她安慰几句,而叶薇睐似是要奋不顾身亲人。二人脑袋撞到一起,都愣住。
叶薇睐嫣然一笑,忽然又扑上前去,小松鼠一样的钻窝,小手压制住了浩然正气
“主人,奴儿再给您捂捂,捂住就好了······”
“别······”欧阳戎。
然而浩然正气哪是那么容易被压制的?
“别动。”某刻,欧阳戎忽道,补全了那句话。天上的太阳肆无忌惮的宣泄温度。
窗台上,那一盆兰花尽显身姿,被阳光暖和起来,时而上时而下的在风中娇柔摇晃。
阳光照常升起,午后静悄悄的,或许都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