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嗓门洪亮的老爷子一拍大腿,“你爹身子骨还硬朗啊?他那腿冬天还疼不疼?”</p>
“硬朗着呢!”</p>
李维中连忙答道,同时也在这一家人的热情相迎之下,带着李自强和卫燃这个外人走进了温暖又干净的堂屋。</p>
等两家人坐下来,李维中也在送上礼物之后,将这次的来意和盘托出,并且送上了他带来的那块犀角牌牌。</p>
“这事儿我爹当年可没瞒着我”</p>
胡玉虎老爷子打量着手中那块犀角牌子叹息道,“我知道的事儿怕是比你和你爹知道的要多一些。”</p>
说着,他将刚刚李维中递来的犀角牌子放在了茶几上,随后起身走进了里间。</p>
不多时,他拿来了一个卫燃看着无比眼熟的锡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半块儿犀角牌子。</p>
“俺们家这块儿,是当年的老抗联田小虎和宋红霞牺牲之后,俺爹去他们藏身的密营找着的。”</p>
胡玉虎说着,将他拿出来的那块牌牌也放在了茶几上,随后重新拿起了李维中带来的那块儿,“这块牌子,是当年那位骑兵连长马进韬牺牲之后,他的尸体被送回马家之后留下来的。</p>
马家的老太爷把这牌子交给了你爷爷李随安留作念想,同时也是一份嫁妆。</p>
这事儿都是俺爹活着的时候和我说的,他和俺娘大半辈子一直想找着那些抗联战友的尸首给他们下葬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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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已近杖朝之年的胡玉虎叹息道,“我爹娘和你爷爷,他们一直都想找到马家和赵家的后人,那些年他们二老来往的书信都是我帮着念帮着写的。”</p>
“那些黑话写的,我爹都看不懂。”李维中不由的说道。</p>
“都是问问各自过的怎么样,问问你爷爷有没有马家人的消息,问问我爹,有没有赵金玉的遗孀的消息。”</p>
“这件事说起来要感谢这位小伙子,无论是马家还是赵家的后人,都有消息了,都是他找到的。”李维中轻轻拍打着卫燃的肩膀说道。</p>
“这后生怎么瞅着眼熟?”</p>
胡玉虎老爷子疑惑的打量了一番卫燃,随后一拍大腿,“哎呀妈呀!这不是电视里那个小伙子吗?!我在新闻里看见过他呢!就在国庆节的节目上!</p>
我孙子尚武还说,他是个啥玩意儿老毛子那边儿的总嫖把子!小伙砸,你这是在老毛子那边混哪个山头儿的绺子响马不成?那边这是又要打起来啦?”</p>
“噗——!”</p>
这老爷子一句话可不要紧,那位作陪的三十来岁的男人,甚至包括跟着过来的李自强,却是齐刷刷的将嘴里的热茶从鼻孔里给喷了出来。</p>
“老爷子,确实是我,但我可不是什么绺子响马。”卫燃咧着嘴答道。</p>
“啥玩意儿/啷个总嫖把子?”</p>
胡振兴和同辈的李维中用各自的家乡方言问出了同样的问题,换来的却是各自的儿子齐刷刷的朝着卫燃双手合十,一边咳嗽一边连连念叨着“抱歉”。</p>
“没啥,给我瞎起的外号。”</p>
卫燃压下尴尬转移了话题,“胡老爷子,现在望川老爷子已经带着当年赵金玉老前辈的马刀亲自去见马家和赵家的后人了,估计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了。”</p>
“真的?!好!这可好啊!”</p>
胡玉虎激动的感慨道,“要是真能找着,也算是了却了我爹的遗愿了!你这后生快说说是咋找着的!”</p>
“这事儿可是说来话长”</p>
卫燃瞥了一眼凑在一起偷偷打量着自己,而且明显没憋好屁的胡尚武和李自强,从他几年前无意中在毛子地盘弄到了一支盒子炮和马刀开始,将略作修改后的调查过程挑着重点简单的讲了一遍。</p>
“大致就是这么回事儿”</p>
卫燃最后说道,“前些天我总算找到了那些东西的卖家,而且找到了当年骑八师,不,那时候应该叫暂编一师呢,找到了那支骑兵连战士们的遗书家信,也找到了一部分抗联战士们的遗书。</p>
我顺着这条线又调查了很长时间,这才算是找到了马家和赵家的后人。”</p>
“也是不易”</p>
胡玉虎叹了口气,随后说道,“振兴,给你姑姑打电话吧,和她说,家里来且了,让她赶紧回来。”</p>
“是照片里的这个孩子吗?”卫燃摸出手机,调出翻拍的那张合影,指着里面尚在襁褓的婴儿问道。</p>
“是,可不就是她。”</p>
胡玉虎笑着说道,“我那妹子和妹夫自打十几年前从武警退休之后,就在城里开了个专门练戳子脚的武校。现在我儿子振兴,我孙子尚武,还有我那外甥一家都在武校里当老师呢。”</p>
说到这里,胡玉虎又朝他的大孙子嘱咐道,“尚武,让你妈赶紧回来,你再去街坊四邻叫几个帮手,把圈里最肥的那头猪和大鹅宰了,咱们整杀猪菜吃!”</p>
“哎!我这就去!”胡尚武根本不等李家父子阻拦,已经一溜烟儿跑了出去。</p>
顺着这个话题,众人聊起了东北的杀猪菜,聊起了传承下来的戳子脚。</p>
院子外面,也在不久之后响起了大肥猪和大鹅开心到死的尖叫。</p>
等到临近午饭饭点儿的时候,一辆依维柯也开进院子。</p>
随着车门拉开,一位满头银发格外硬朗的老太太,和一位看着颇为严肃的老先生,以及满满当当一大家子人从车里相继钻了出来。</p>
恰恰是在这个时候,李维中也接到了自家老爹打来的视频电话。</p>
隔着一方小小的屏幕,卫燃也远远的瞅见了这老爷子周围多了几个同龄的老人。</p>
心知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卫燃心满意足的端起茶杯,将里面的热茶一饮而尽,随后借口出去转转,将空间让给了这热闹的三家人。</p>
走到院子里,卫燃停在了一根木桩子面前,抬腿用脚掌间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脚。</p>
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这根足有大腿粗细,而且经过了碳化处理的木桩子也跟着震了震,抖落上面沾染的些许尘土。</p>
万幸,如今这片白山黑水,这能轻而易举踢死人的戳子脚已经成了强身健体的体育运动。</p>
万幸,当年几乎人人必须会上几句才敢出门的黑话,已经彻底被扫进了垃圾堆里再无用武之地。</p>
“我还是去毛子的地盘当我的绺子响马去吧”</p>
颇有些怅然若失的卫燃自嘲般的嘀咕了一句,摸出手机给穗穗发了一条消息,随后转身走进热闹的客厅,放下有关那些朋友的最后一丝牵挂,心安理得的以晚辈身份,跟着李家父子在胡玉虎家蹭上了一顿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有的杀猪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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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也就在这顿丰盛的待客宴上,胡玉虎老爷子竟然呈出了一个细长的木头匣子。</p>
“维中,这物件也该还给你们了。”胡玉虎老爷子郑重的说道。</p>
“胡叔叔,这是”李维中双手接过这木头匣子,好奇的问道,“还给我们?”</p>
“后生,你不是历史学者吗?我考考你怎么样?”胡玉虎说着,却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卫燃的身上。</p>
闻言,手里捏着个大白馒头,正毫无形象的往嘴里扒拉着猪肉白菜炖粉条的卫燃连忙紧着嚼了几口,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随后接过李自强递来的湿巾,一边擦手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老爷子,我这好不容易吃上一顿好的,咋还带考试的呢?”</p>
这一句玩笑话说出来,客厅里围坐的几大桌子人也都跟着哄堂大笑。</p>
“你这后生,快点过来给咱们这些老农民说道说道。”胡玉虎同样哈哈大笑着催促着。</p>
“那您等等”</p>
卫燃说着,又抽出一张湿巾仔细的擦了擦手和嘴上的汤汁,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双丝绸手套戴上,这才接过了仍旧由李维中端着的长条木头盒子。</p>
“那我可就打开了?”卫燃最后问道。</p>
“打开,打开吧。”</p>
胡玉虎指了指客厅中间,“来,你站在中间,给大家伙说道说道盒子里的物件是个啥。”</p>
闻言,其实内心早已经猜到答案的卫燃深吸一口气,端着那个长条盒子走到了客厅中间,在周围将近二十号男女老幼的注视下,小心的打开了长条盒子上的搭扣,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和当年别无二致的长条布卷。</p>
仔细的打开布卷,众人也看到了一把收在刀鞘里的细长骑兵刀。</p>
“嚓——”</p>
轻轻拔刀出鞘,在略显刺耳的摩擦声中,一把被油泥包裹着的骑兵刀被彻底拔了出来。</p>
接过李自强递来的纸巾,卫燃轻轻擦拭干净刀身上的油泥,只是看了一眼刀根上錾刻的文字和刀刃上斑驳的豁口,便笃定的说道,“这是一把骑兵刀,更准确的说,是一把雪枫刀。”</p>
见这一屋子人有的目露诧异之色,有的一脸茫然,卫燃继续解释道,“新四军四师师长,民族英雄,军事家彭雪枫亲自设计的马刀。</p>
据我所知,我手中的这把马刀,很可能是目前唯一留存于世的实物。”</p>
见这一屋子人发出的惊呼,胡玉虎老爷子也适时开口说道,“我爹活着的时候和说,这把马刀是建国之后,李随安老先生第一次来咱们家的时候留下来的。</p>
我爹临终前预感自己时日无多,特意嘱咐我藏好了这把马刀,等有朝一日找到了赵家后人,再把这把刀拿出来还给李家。</p>
维中,收着吧,这是你爷爷的遗物,把它带回家吧。”</p>
闻言,卫燃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收刀入鞘,郑重的将其还给了略显错愕的李维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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