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燃用母语嘀咕了一句，却并没有急着冲出去，反而慢悠悠的取出了背包里的皮箱，抄起那支枪式相机，用长焦镜头套住了哨塔里那个惊喜的又蹦又跳的年轻姑娘，趁着朝自己招手的功夫扣动了扳机。</p>
“咔嚓”</p>
微弱的快门声中，卫燃终于拍下了第一张单人照。</p>
移动“枪口”对转湖面，此时谢廖沙已经用抄网抄起了第一条鱼，那抄网上正往下淋漓着淅淅沥沥的水珠，就像谢廖沙老爹苍老的脸上绽放的笑容一样清澈。</p>
“咔嚓”卫燃第二次扣动了扳机，拍下了第二张单人照。</p>
等他慢悠悠的收起了相机，谢廖沙已经捞起第四条鱼了。</p>
只可惜，这些鱼的个头都不算大，至少远远没有达到卫燃的心理预期。</p>
根本没有管仍在忙着打捞漏网之鱼的谢廖沙，卫燃却已经转身走向了窝棚的方向，他要趁着白天尽快赶制出来足够多的炸鱼罐头，并且争取在今天晚上就完成猎获20公斤鱼肉的任务。</p>
回到墓地边缘，卫燃刚好看到了正用小爬犁往那棵分叉的白桦树下倾倒石块的小战士瓦西里。</p>
赶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卫燃取出禄来双反给对方拍了张照片，随后开问道，“瓦西里，你在忙什么？”</p>
“收集石块，记者同志。”</p>
瓦西里一本正经的答道，“这些石块是用来给牺牲的人建造坟墓的，这是我的工作。”</p>
“我能借用一些石块吗？”卫燃问道。</p>
“当然可以”</p>
瓦西里格外大方的点点头，“尽管拿去用吧，我还能找到更多的石块。”</p>
“你能帮忙送到我的窝棚门口吗？”卫燃颇有些得寸进尺的问道。</p>
“没问题”</p>
瓦西里点点头，随后从兜里摸出一封三角形递过来，指着白桦树的分叉位置说道，“你能帮我把信送进信箱里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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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够不到那么高，如果你能帮我，我就不用踩着石块往上爬了，这棵树太粗了，我抱都抱不过来，根本爬不上去。”</p>
“信箱？”</p>
卫燃愣了一下，踩着树下的石块踮着脚往这颗白桦树分叉的位置看了一眼。</p>
那里确实有些东西，那是一个马克沁机枪的金属弹药箱，因为角度的关系，这个弹药箱横躺在白桦树分叉的位置，站在树下根本就看不到。</p>
试着拽了拽，这个金属箱子似乎被钉在了树杈上，根本就取不下来。</p>
踮着脚打开箱子的盖子，卫燃不由的一愣，这箱子里有个并不算大的透明玻璃罐子，罐子里的三角信也已经装的半满。</p>
在这玻璃罐子内侧朝外，还贴着一张纸条，其上用俄语写着“瓦西里给妈妈的邮寄信箱，一切信件将于战争结束后送达。”</p>
除此之外，这箱子里其余的空间，还塞着一个德国人的铁皮防毒面具罐，这罐子里装的，却是各种各样的苏联徽章又或者戒指甚至身份胶囊一类的东西。</p>
回头看了眼树下仰着头踮着脚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瓦西里，卫燃抿着嘴打开了那个罐头瓶玻璃的盖子，将手里那封三角信丢了进去，又仔细的扣紧了盖子。</p>
等他重新关上了这个特殊的信箱的金属盖子，瓦西里被冻的通红的小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谢谢你，记者同志，我这就把你要的石头送过去。”</p>
“你经常给你的妈妈写信吗？”卫燃跟着对方一边往自己的窝棚走一边问道。</p>
“我每天都要写，但是信只有每周才会往里面放一次。”</p>
瓦西里自豪的解释道，“我的妈妈是冰上公路的交通员，她每天晚上都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提着信号灯执勤。有时候尤里哥哥还会偷偷带我去哨塔上坐一会儿，让我找找我妈妈的信号灯。”</p>
“那么多信号灯你能找出来？”卫燃压下喉头的酸涩问道。</p>
“当然能！”</p>
瓦西里笃定的说道，“最亮的那颗信号灯肯定是我的妈妈的，她和我保证过的，她不会离开小岛太远，她还会把信号灯调整到最亮，让我站在哨塔上就能看到。”</p>
“我昨晚也去哨塔了”</p>
卫燃用最真诚的态度说着残酷的谎言，“当时我还好奇，为什么有一颗信号灯那么亮，原来那是你的妈妈的。”</p>
“你也看到了吗？”瓦西里惊喜的问道。</p>
“当然，我当然看到了。”</p>
卫燃笃定的说道，“我又不是瞎子，我就算闭着眼睛都能看到。”</p>
这夸张的话顿时逗得瓦西里笑出了声，卫燃也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或许是这座岛上的民兵们共同保守的秘密和谎言。</p>
“我把石头就卸在这里吗？”瓦西里在走到卫燃的窝棚门口的时候问道。</p>
“对，让我来吧。”</p>
卫燃说着，已经将对方的小爬犁掀翻，将里面并不多的石头全都倒在了门口。</p>
“还需要我帮你捡更多的石头吗？”瓦西里拍了拍腰间别着的小锤子，“我知道哪里石头最多。”</p>
“这些就够了”</p>
卫燃帮对方戴好了头上的皮帽子，蹲下来说道，“瓦西里，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有些危险，所以如果我没有叫你，你就离这个窝棚远一点怎么样？我担心会伤到你。”</p>
“维克多同志，你也要注意安全。”瓦西里一本正经的说道。</p>
“我会注意安全的”</p>
卫燃微笑着做出了保证，随后像是变魔术似的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钢笔递给对方，“这支钢笔送给你吧，你可以用它来给你的妈妈写信。”</p>
“是钢笔！”</p>
瓦西里瞪圆了眼睛，惊喜的问道，“可以吗？我早就想得到一支钢笔了！我爸爸牺牲前还答应过我要送我一支钢笔的！”</p>
“可以，它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卫燃笑着说道。</p>
“谢谢你，维克多同志！”</p>
瓦西里主动抱了抱卫燃，将那支钢笔塞进上衣的内兜里，拉着他的小爬犁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卫燃的窝棚。</p>
“希望你能活下来”</p>
卫燃无力的祈祷了一番，弯腰捡起几块石头抱在怀里，拎着那一包罐头炸弹钻进了窝棚。</p>
有了第一颗炸鱼罐头的经验，卫燃后面的动作快了许多，并且给每一颗都额外加了配重的石块和用于扯动绳子的浮力木棍。</p>
在他忙着制作捕鱼工具的时候，厨娘弗拉达也接过了谢廖沙老爹亲自送上门的七条鱼。</p>
这七条鱼都不算大，最大的恐怕只有一公斤，最小的那条更是只有巴掌大，但这对于仍在发愁晚餐的弗拉达来说却已经足够了。</p>
“这个记者真不错！”</p>
弗拉达满意的说道，“昨晚的我的奥尔加都在夸赞他的医术，上帝呀！不，斯大林同志给我们送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宝贝？我昨晚竟然还在嫌弃他占用了炮弹的运输重量。”</p>
“是啊”</p>
谢廖沙老爹叹了口气，“弗拉达，午饭给维克多同志多一些配给吧，我有预感，他会成为和奥尔加以及焦妮娅一样重要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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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从我的配给里省一些给他吧”弗拉达理所当然的说道。</p>
“我的也省出一些吧，给受伤的伊戈尔。”谢廖沙说道，“我只要喝些鱼汤就够了。”</p>
“别说傻话了，你还要指挥孩子们战斗。”</p>
话音未落，渔民老伊万已经走了进来，“把我的份额省出来吧，既然记者同志有办法抓到鱼，我就算少吃点也没什么的。”</p>
“我觉得记者同志说不定能让我们所有人都填饱肚子。”</p>
在这里帮厨的炮长焦妮娅说道，“不如给记者同志一些时间吧，我有预感，他会让我们所有人都填饱肚子的。”</p>
“你爱上他了？”老伊万哈哈大笑着问道。</p>
“我又不是丽莎那个蠢货”</p>
焦妮娅翻了个白眼儿，“在战争结束之前，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包括我们的记者同志和哨兵尤里同志。”</p>
“好了，别说有关爱情的无聊话题了。”</p>
谢廖沙看了眼被盛出来的鱼汤，“就按焦妮娅说的吧，我们给记者同志一些时间，说不定他真的能让我们填饱肚子呢。”</p>
“那就这么说定了”</p>
焦妮娅催促道，“好了，快去通知白天值班的人过来吃饭吧，包括我们的记者同志，另外，索尼娅的饭我等下送去哨塔。”</p>
“我去通知他们，顺便把记者同志的鱼汤送过去吧。”谢廖沙老爹话音未落已经站了起来，稍微缓了一下之后接过焦妮娅递来的一个苏军饭盒，转身走出了温暖的厨房。</p>
与此同时，卫燃已经制作了六七个炸鱼罐头，此时他正拿着解食刀削磨着之前砍回来的树杈——他要尽快制作一个用来排除蝴蝶炸弹的弹弓才行。</p>
炸鱼，弹弓打荷花，这些都是他儿时最大的乐趣，也是最容易遭打的游戏。</p>
只是他从未想到，曾经儿时的游戏，竟然有朝一日被用在了战场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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