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点和线
七重天五楼,金船跳舞常
“时隔数年”再次来到这里,这家鬼子经营的跳舞场已经要比之前更加的热闹,跳舞场里衣着暴露的白俄舞女和满脸粉的鬼子艺妓也要比之前更多。
万幸,这次不但没人拦着卫燃下场跳舞,反而时不时的便有他没见过的男男女女主动上前打招呼,等他和美香跳完了第一支舞之后,甚至还有个鬼子女人主动上前邀请他来跳舞。
见已经被人邀请走的美香似乎并不在意,卫燃索性也不拒绝,权当是过来玩了。而主动邀请他跳舞的鬼子女人,也并没有多问些什么,似乎真就是单纯的找个男伴共舞。
随着一次次的轮换女伴,卫燃也终于确认,美香带着自己来这里,恐怕真就是来玩的。
至于正事儿,刚刚在劝业场的门口和那盏没有点亮的路灯下恐怕都已经做完了。
难免的,卫燃不由的开始琢磨,刚刚那两件正事儿背后有什么意义。
陈狗鱼假扮的车夫抖落的那些谣言,大概率是为了给不知道逃去了哪里的关零露洗脱嫌疑。
至于半路上丢下去的东西,恐怕就是书寓地下印刷室里印制的那些抗日报刊。
那么从许克勤手里买烟这件事又有什么含义呢?
正和卫燃共舞的鬼子女人贴近了些用带着鬼子口音的汉语低声提醒道。
终于,当秒针和表盘上的12点位置重合的时候,卫燃将手搭在了那个银色的电键上。
“抱歉”卫燃同样贴着对方的耳朵微笑着答道,“我是在遗憾。”
“帮我把帘子拉上”
就在卫燃暗自猜测的时候,安迪突兀的用德语说道,同时,也从办公桌的柜子里,取出了那个卫燃在进入这个历史片段之前曾见过的首饰盒电台。
在噔噔噔的脚步声中,茉莉和穿着睡裙的美香急匆匆的跑了下来,陶灿华和秋实,也立刻带着两队人跑了上去。
直到美香应了一声,卫燃这才撩起帘子。接着,他便看到,在这房间靠门的位置,安迪和那三个似乎是负责印刷的姑娘正盘腿坐在铺着厚实棉被的地板上,在她们四个人中间,还围着那个用画缸和玻璃板做的小桌子。
如此隐晦却又露骨的暗示,顿时让正和卫燃共舞的鬼子女人耳根泛红,脚下的步子也乱了些,进而又不小心踩到了卫燃的鞋子。
只不过,就在卫燃准备结束话题回去的时候,安迪却将桌子上放着的那台简陋的无线电推了过来。
“你会这个?1安迪惊异的问道。
等他迷迷瞪瞪的打开房门的时候,立刻注意到,一楼除了陶灿华之外其余的房间,正有一个个年龄各异的半大小子们忙着整理房间打扫卫生和洗漱。
那次意外让抗日杀奸团可谓损失惨重,倒是关家姐弟,因为他们的上级联络人恰好不在津门,所以得以幸免蛰伏了下来。
“不继续睡了?”孟大爷见卫燃醒过来,乐呵呵的打了声招呼。
“肾上腺素有吗?”安迪见卫燃闯进来,立刻焦急的问道。
直到大半个月前,不知道怎么暴露的唐大哥被鬼子抓了现行,关家姐弟在得到风声之后,也立刻离开了津门,就连冯懋耘和曹哑巴,也在帮忙救出唐大哥之后,紧急切断了联系。
安迪含糊其辞的回应了一声,接着却关上了窗子,走到了一楼根本没有点燃的壁炉旁边。
仅仅三四秒的等待之后,叙情书寓被夜色笼罩的一楼,也响起了流畅的拍报声。
再后来,就连陈狗鱼和许克勤也加入了他们。按照安迪的说法,40年的夏天,她那去德国留学的哥哥也回来了,而且在回来之后,便同样加入到了冯懋耘他们的事业之中。
目送着安迪走进储藏间,卫燃看了看桌子上的无线电台,心里却忍不住暗暗猜测,在没有自己的时空里,安迪成功收发电报用了多久的时间,以及是否有人帮助过她。如果没有的话又该是怎样的煎熬和绝望。
近乎下意识的,他便想到了地下室病床上仍在昏迷的那位唐大哥,他甚至能想象出来,这些电码是他在短暂的意识清醒之时坚持写下来的。
“哎!我这就去。”
然而,这晨练才进行了不到十分钟,茉莉却急匆匆的跑了下来,都没等从台阶上下来,便急匆匆的大喊道,“灿华!茉莉!带弟弟妹妹们上来!快!表少爷呢!表少爷在吗?”
1941年12月的第二天早晨五点,根本没睡几个小时的卫燃便被门外的动静吵醒。
“冯懋耘?”
“那是”卫燃故作得意的应了一声。
同样,回到一楼房间的卫燃也在简单的垫了两口早已放凉的宵夜之后返回了房间,这安静的雪夜,同样辗转难眠的卫燃也不由得一次次想起那张染血的信筏,和信筏上那些无力点和线。
毫无心理压力的继续随口冒出几句后世烂大街烂到山沟沟里的土味情话,卫燃游刃有余的应付着和自己跳舞的鬼子女人,努力营造着陈狗鱼给自己套的人渣设定。
可正所谓灯下黑,似乎大庭广众之下由美香和“美香表弟”做这些事,要比悄摸派个人偷偷的做更加的保险,以及在某种意义上的不引人注意。
晚上11点,当一楼的座钟开始报时的时候,安迪也绷紧神经,拿起钢笔做好了准备。
没有急着离开房间,他接着又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医疗箱打开进行了一番检查。
“你也没问啊,我还以为你比我专业呢”
“你”
根本不用吩咐,陶灿华便先一步钻进壁炉,从里面抽出了一根馈线,接着又搬过来一张方桌和一把椅子,顺便点燃了一盏蜡烛灯。
这个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的小伙子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根本不等卫燃拒绝,便端起茶盘一溜烟的跑进了厨房,并在不久之后,将茶壶端了出来。
“你们继续读你们的”
凌晨一点14分,卫燃放下了那半张残存着血迹的信纸,拿起桌子上的耳机贴在了耳边,他的眼睛,也盯住了桌子上的怀表。
“小九儿,给表少爷沏壶茶。”孟大爷朝着一个刚刚洗漱完正在擦脸的孩子说道。
没敢过多耽搁,卫燃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梯的同时,茉莉也将那面大镜子彻底推开。等他跳进通道,却发现美香和那三个负责印刷工作的小姑娘,已经帮掀开了好几道棉帘子。
安迪扫了眼卫燃手里捏着的香烟和火柴,任由卫燃将她拉起来走向了不远处的病床。
无声的叹了口气,卫燃小心的将电台放回了还没关上的柜子里,随后轻轻抽走了安迪手里的杯子,将其抱到了那张高低床的下铺盖上了毯子。
终于,当座钟在一点钟敲响报时的时候,卫燃也像是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一样,站起身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再次打开那张信纸,仔细的熟悉着上面的点点线线。
在胡思乱想中展开手里那张纸条,卫燃却皱起了眉头,这半张信纸上,一共只有三行电码,但无论是点还是线,却都写的或轻或重歪歪扭扭,其间更是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暗红色血迹。
“这个需要我帮你译出来吗?”卫燃指了指桌子上的信纸问道。
烟雾缭绕间,安迪已经将烟盒里的香烟一支支的全都抽了出来,随后小心的撕开了烟盒,紧接着,卫燃便看到,在这烟盒里侧的锡纸上写着一组似乎是无线电频道的数字,除此之外,烟盒里竟然还藏着一枚小小的底片。
捏起这枚底片凑到台灯边看了一眼,安迪明显松了口气,将其放在了台灯的底座上。
见状,卫燃也立刻将手里捧着的木头匣子放在了桌子上打开。
见状,卫燃赶紧抱起那个沉甸甸的木头匣子跟上,随着安迪一起离开地下室,来到了一楼的客厅里。
“怎么了?”已经意识到什么的卫燃将手枪重新别在了后腰处。
凌晨1点16分19秒,卫燃“啪”的一声扳动开关关闭了电台。随后将那张染血的信纸再次对折好,小心的放在了电台里,轻轻扣上了盖子和搭扣。
卫燃简短的应了一声,见美香没有继续说些什么,他也明智的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见美香一脸茫然,卫燃索性贴着对方的耳朵低声用母语快速重复一遍,随后追着那些半大孩子们跑上了楼,以最快的速度冲回房间,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药箱。
就像他猜测的那样,这间地下印刷室,就是在39年那场洪水的时候启用的。
“这本来是我哥哥的工作”
在一楼的座钟滴答滴答的催促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陶灿华也一直守在一楼的门厅处,安静的看着窗外的雪夜。
“这个就不用了”
安迪说着,已经拿起桌子上的信纸卷了卷揣进了兜里,转身一边往储藏间走一边说道,“发完了记得给我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