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平步上青云,乃是前明天启年间的作弊旧事。没想到在本朝,依旧有人如此做。
“我等定要上书朝廷,去礼部!去通政司!要朝廷严查!”
这哪里需要鼓动,只需有个火苗,便一下子就成了燎原之势。
本经选了《礼记》的考生自发地团结在一起,要去礼部讨个公道。
但当事人刘凡星和萧丛却很是长出了一口气,他们并没有以“一朝平步上青云”这七字来结尾。
现在两个人几乎要成过街老鼠,与他们相识之人都远远地躲开。但他们二人却不以为意,能中皇榜才是硬本事——他们确实舞弊了,但却不是这样舞弊的。
恩科会试的舞弊代价极大,被抓到了更是要流三千里,革除功名。
他们两个也是小心翼翼,与翰林院的楚湘楚学士,借着同乡之谊,才得以通了关节。
两个人的关节俱是不同,就算试卷出来了,也能咬死不认。更何况,这次他们两个的名次并不高,都落在的二百五十名以后。
就算文章差点,也能圆得过去。
两个人自然不肯一同去礼部了,只是留在客栈,叫了几个小菜,喝起了闷酒。
现在谨慎为上,两个人虽是借酒浇愁,但也不肯说与会试相关的任何话题,只是说起了南直隶的一些见闻,倒也有些自在。
消息传到了翰林院,众人都是一惊。
一朝平步上青云,这七个字的杀伤力实在太大。
当年东林党就因为这事被赶出了内阁,现在主考又是一个阁臣,没人敢乱说话了。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举子,朱凌亲自出面了。
“诸位请放心便是了,朝廷自有公论给大家。”
在他看来,这并不是难事。既然有了具体的“论证”,那就把卷子调出来对一下便可以了。
安抚完众位举子,朱凌便急急赶往文渊阁,他要尽快平息这件事情。
刘孚却不想调出试卷。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污点,若是再将试卷调出,那他将颜面无存。
只是另外几个阁臣都在劝他:“公润,便将试卷调出,也好自证清白。”
刘孚却觉得眼前的众人都有些皮笑肉不笑,他不敢调出,万一真的有那七个字,自己的仕途那就到此为止了。
但他又无法说服其他人,这的确是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只是他自己不敢去验证罢了。
张庭瞻劝道:“公润,离殿试还有段时间,但殿试之前,这个事情一定要有个说法。礼部被举子围住,在我朝可是头一回。”
还有一句话,张庭瞻没说,那就是“这可是恩科”!
他虽然没说,但刘孚却懂了,恩科舞弊,这还得了?
吴善中也劝他:“不管怎么样,还是查一查吧。外面可连通关节的字眼都出来了,朝廷要是还没个说法,实在说不过去。”
陈敬轩虽然没说话,但也是这个意思。
朱凌也劝道:“刘阁老,现在皇上虽然还没有介入,但若是殿试之前还没有个结论的话……”
刘孚终于顶不住了,是啊,恩科会试,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是想隐瞒也不行了。
可为什么自己就是不敢去调试卷呢?
吴善中见状劝道:“公润先想一想,不急于今天。”
张庭瞻却在想,今儿是不急,那明儿呢?又能拖到什么时候去?说不定明儿皇上就要结果了。
贾环落衙回来之后,就见到贾兰在自己屋子里等着。
“你也听说了?”
贾兰有些后怕地点点头,这一科出了这么大的丑闻,他躲过去不是坏事。
贾环心道,幸好自己不用通关节,若是自己的文章平平,是不是也要走这一条路?他想了一个晚上,也不敢下结论。
待到第二天,咸靖皇帝果然开始催要结果。
“既然通关节的字眼都出来了,那依朕看来,就把试卷调出来看一下。”
殿试在即,他不能任由事情再这么发展下去了——早上卢顺之就来报,举子们又把礼部给围了,而且这一次人更多,很显然其他房的考生也参加了。
刘孚无奈:“那臣便去将试卷调出。”同时心中祈祷着,可千万别有那七个字。
咸靖皇帝便说道:“那就赶快去办吧,早点安抚人心。”
刘孚低头应是,便去安排帘官去调取试卷。
张庭瞻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没有离开御书房,而是在这里一起等结果。
半个时辰不到,便有小太监来报:“禀皇上,贡院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