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之间。</p>
他竟然真的在对方的眉眼中，看到了几份“牛逼”甚至是“英挺”的味道在其中了。</p>
勇气是男人的新妆。</p>
顾为经朝镜子中的人点头，表达致意，然后他转过身，拿起桌子上放着的文件夹，抱起阿旺。</p>
他最后一遍检查好了家里的自来水与燃气管道的阀门。</p>
锁好大门。</p>
转身离去。</p>
……</p>
顾为经先去了一躺街边的邮局快递点，把手中的文件夹寄给美泉宫事物所的本地办公室。</p>
“小顾，穿的这么正式？干啥去啊？”</p>
快递点的老阿姨看见顾为经的这幅装扮，一边填写的邮递单，好奇的问道。</p>
“学校里有个同学聚会，要合影，所以得穿正装出行。”</p>
顾为经说。</p>
他目光注意道了旁边的小货架，就是兼职卖点小零食的那种，他伸手拿了一个打火机。</p>
“还有这个。”</p>
“打火机？抽烟可不是好习惯哦，别跟你爷爷乱学。”老阿姨的目光露出了一丝警惕。</p>
这边的老街大家都是多年的邻居了，小孩子们都是大人们看着长大的，所以很是热心。</p>
“不学不学。”</p>
顾为经摆摆手，从钱包里又递了一张1000缅币的钞票。“家里的燃气灶没电了，打不着火，临时点一下。”</p>
“哦。”</p>
老阿姨这才放下心来。</p>
她不等顾为经说不用找了，就慷慨的一挥手，“那你就直接拿去用吧，别跟我客气，听说你和你姐买上就要出国了，就等阿姨送你的礼物。”</p>
她的眼神中又闪过一丝小市民式样的狡黠。</p>
“以后出名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街坊哦！”</p>
“一定。”</p>
顾为经点点头。</p>
他转身走出了快递点，走到了无人的拐角处，把阿旺在脚边放下，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巴掌大的纸条。</p>
这是昨天晚上，酒井太太递给他的那张瑞穗支票。</p>
整整100万美元。</p>
“嘶啦。”</p>
顾为经平静的把这张也许能够买下他脚下整整一条街的纸片撕成碎片，然后用刚刚买的打火机点燃。</p>
纸条快速的在空气中变的焦黑扭曲。</p>
几缕带着火星的纸屑被风吹的沾在了他的领口上，给白色的衬衫领子上留下几点被烧灼的痕迹。</p>
顾为经就默默的站着，不为所动。</p>
直到他确认这张些着“酒井一成”个人签名的纸条所有的痕迹都被火焰吞没，化成了飞灰。</p>
阿旺也一动不动。</p>
它只是安静的趴在年轻人的脚边，抬起头盯着对方看。</p>
“你真的要跟我去么？你现在还可以去做一只自由自在，快乐的野猫。”顾为经望着脚下的猫。</p>
阿旺依旧不动，只是看着他。</p>
他这才重新把狸花猫抱在怀里，转过身，在街上拦停了一辆出租车。</p>
“西河会馆。”顾为经说。</p>
司机面带惊奇的看了他一眼。</p>
这个名字似乎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他的眼神中立刻带上了一抹讨好。</p>
顾为经也不说话，把钱包里的所有现金直接都递给了的哥师傅，然后坐在后座，低头拿出了手机。</p>
“我们分手了。”</p>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稍微迟疑了片刻，继续打字道：“但是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谢谢你。”</p>
顾为经点击确认，将消息发给了酒井小姐。</p>
现在。</p>
对方应该已经在日本降落了。</p>
他又点开蔻蔻小姐的头像「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谢谢你。」——他把刚刚文字中的一行选中，复制。</p>
想了想。</p>
顾为经又觉得这话听上去太过露骨，也太像是告别。</p>
所以。</p>
他又把文字删除了，改成了。</p>
“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德国见！”</p>
他选择了一个笑脸的颜文字，点击了发送，然后便将手机关机。</p>
司机似乎看出了这个年轻的乘客似乎希望安静。</p>
所以他既不聊天，连音乐都没敢放，只是在那里静静的开着车。</p>
从后视镜里看过去。</p>
顾为经侧靠在椅子上，窗外夜晚的一支支路灯透过车窗，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橙黄色的光影，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尊沉默而安静的塑像。</p>
只有那只胖胖的猫，趴在他的腿上，用脑门一下一下轻轻蹭着他的肚子。</p>
……</p>
「我带给家人的不过是谎言、担心和失望。」——“海森堡”《绝命毒师》</p>
……</p>
有些话是骗蔻蔻的，比如德国再见。</p>
有些话也是骗爷爷和婶婶的，比如陈老板已经把这件事解决了。</p>
顾为经确实给陈生林打了电话，遗憾的是，陈老板不在国内，是他的秘书接的电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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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很热心，但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说可以想办法把这件事转达给陈先生。</p>
仅此而已。</p>
顾为经最终还是给豪哥打了电话，他们达成了新的约定，昨天晚上他把顾林放回来，做为交换，今天他去西河会馆去见对方。</p>
这件事或许可以通过其他办法解决。</p>
比如再等等陈老板那边的信，比如要酒井大叔出钱，比如联系画廊，联系曹老……甚至刚刚再打电话的时候，他也有机会对树懒先生开口。</p>
他几乎确定对方应该是schstic公司的高管，这种跨国出版巨头的高层管理人员，如果对方愿意帮自己的忙，也许能带来国际上的施压也说不定呢。</p>
顾为经有一种直觉。</p>
只要他开口了。</p>
树懒先生一定会帮自己的忙的。</p>
甚至……顾为经内心里，还有一个想法。</p>
“侦探猫”——他可以直接把这个身份曝光，不光是他现在身上的那些影响力，也许能够让豪哥有所顾忌。</p>
更重要的是。</p>
那位安娜·伊莲娜，对方在几个月以前，刚刚在欧洲美术年会上当众宣布，将一座价值几十亿美元的美术馆，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p>
哪怕为了这座美术馆的声誉，她也许也会愿意去拉自己一把。</p>
伊莲娜小姐是权贵，都不用加上布朗爵士这般的“艺术权贵”的前缀修饰语，人家是真正意义上的权贵阶级。</p>
倒退两百年。</p>
恨不得老欧洲人要跪着亲她的手的那种。</p>
这已经不是财富的问题了，而是权力的问题。</p>
豪哥也许看上去人五人六的，在本地跟个土皇帝一样。</p>
也许他也真的同样超级有钱。</p>
伊莲娜小姐的主要财产构成，除了那些艺术品，主要就是祖上留下来的各种各样世界各地的不动产、牧场、田庄什么的。</p>
豪哥和伊莲娜小姐，双方也许都有几十亿级别的身家。</p>
他这种专业洗黑钱的人，真论现金流，没准可能要比伊莲娜家族还要宽裕的多。</p>
然而。</p>
双方要是真的遇见了。</p>
不好意思。</p>
你豪哥算什么东西啊？</p>
白手套，黑手套，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罢了，伊莲娜家族这种，以前才是戴手套的人。</p>
人家伊莲娜小姐但凡拿正眼看豪哥这种下九流一眼。</p>
都算是她输了。</p>
可顾为经还是没有选择这样做。</p>
豪哥那个罐头的理论，有一点倒是没有说错——不管细菌是怎么来的，无论是它原本就没消毒好，还是从外界的环境中落了进去。</p>
坏掉的罐头就是坏掉的罐头。</p>
你强行把一只有着细菌的坏掉的罐头，倒在一大锅好罐头里，并不会因此消灭掉细菌，而会让这一大锅好罐头，都变成坏掉的罐头。</p>
豪哥就是罐头里漂浮的细菌。</p>
酒井一成和他的妻子说，“这从来都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他帮忙容易惹上很大的麻烦。</p>
这句话对其他任何一位能帮上顾为经忙的人同样适用。</p>
先是顾林。</p>
然后是他。</p>
酒井一成帮忙，酒井一成就被牵扯到了这个泥潭里。</p>
曹老爷子帮忙，曹老爷子就被牵扯到了这个泥潭里。</p>
也许他确实能逼迫着伊莲娜小姐帮忙，也许伊莲娜小姐根本就不在乎豪哥是什么玩意。</p>
但是。</p>
如果她刚刚在欧洲美术年会力挺的“草根”画家，结果被报出来，跟东南亚洗钱团伙纠缠不清。</p>
她就会成为圈子里最大的笑柄。</p>
他知道即使如此。</p>
只要他真的开口了，有些长辈还是会跑来帮他的，比如酒井太太，但他不能这么做。</p>
人生有些事情。</p>
你是不能永远的躲在大人的身后的。</p>
有些路。</p>
注定别人不能替你走，酒井一成，曹老爷子，阿莱大叔，伊莲娜小姐……都不行。</p>
你只能自己去面对。</p>
他和豪哥，两个人，antoan。</p>
彻底把这件事情解决。</p>
顾为经确实说了谎，但他不是海森堡。</p>
或者说。</p>
他选择不去做海森堡。</p>
他无法避免去不对家人和朋友说谎，他也无法避免让他们担心。</p>
但顾为经可以不带来“失望”。</p>
不让他们失望，也不让曾经的自己感到失望。</p>
从春节到现在，他已经逃了六个月，顾为经不准备让自己再逃下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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