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哦!”
老杨听的心神摇曳,把曹轩的每一个字都奋力的记在心间。
禹之鼎……最牛气,画佛丁观鹏和画状元唐岱,稍稍差之一些。
单论技法相对而言,郎世宁不够牛逼。
他拼命默默的背着这些说法。
文无做好。”
“子明家境最好,含金衔玉,浪荡红尘,很有灵气,心气不低,天赋其实也不差。但也是因为如此,少了一分定力。就算到了我这样的年纪,能不能达到我的绘画技法,看运气。”
“唐宁和子明两个,一个差静气,一个差定力。”
“他们个谁能用大毅力捅破这一层窗户纸,谁就有资格去担起我身上的担子。”
“到是周茗这个女娃,是我故人的女儿,才情家境都只是中庸,但却是在顾为经以前,几个小孩子里,让我觉得最静的一个,苦心人,天不负。也不是真的没有机会后来居上。”
曹轩没有提二徒弟林涛。
戒不了酒,手稳不下来,六七十岁的年纪的画家,以后也就很难再步步登高了。
提起这个头发都秃了的“小孩儿”作甚?
“总之,他们在等我做决定,我也在等几个孩子们,有谁能够给我惊喜。”
“惊喜?”
“一张……像为经《紫藤花图》一样的惊喜。重新总结一下这幅画,这幅画里笔法尺度皆一般般,唯独他以心血作画,以心声入墨,随心而动,随神而走。这一点上,有点‘得法自然’的意思。”
“顾为经画画,所画的最好的一点,就在这里了。”
“在这个闪光点之前,其他技法上的不足都只是小节。朱景玄在《唐朝名画录》里谈,所谓逸品,最精髓便是不拘常法这四个字。这说的不是技法,而是画家的心。保持下去,我对小宁的期望,是让她成为下一个技法无双,画出《圆明园四十景册》的状元唐岱。而顾为经,我则希望,没准他能更进一步……”
“成为下一个禹之鼎。”老杨恰到好处的接口。
“不,比那更好,是成为下一个顾为经。”曹轩神秘的笑笑。
“他这幅画的真棒啊,我有点后悔,先看到的是照片,而不是绘画的实物了。”
中午的时间,说了这么多的话,曹老先生看上去似乎也有些疲倦了。
“让顾小子快点把画寄过来吧。我的客厅,正好还缺一幅花卉图卷做为装饰。”
曹轩挥挥手。
“真好。”他站起身,最后一次的感慨道。
“大师教的好,学生学的快,都好。我觉得,这便是师道传承。”老杨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照片,竖了竖大拇哥,笑着说道。
曹轩本来都已经站起身,准备去午休了。
听到这句话,神色突得有些茫然。
耳熟啊。
助理老杨只是习惯性的随口一舔,却恰好舔进了曹轩的心里去了。
好像多少年前……
似乎当年周肇祥与齐白石先生所创立的民国艺术评论杂志《湖社月刊》上,有一期记者的文稿标题,也是大致差不多的说法?
只是那时的曹轩,不是言传身教的大师,而是后面那个被赞叹为美术神童的学生。
曹轩想象着他的那位老师要是能够活到今天看见一幅顾为经这样的小孩子,画出来的作品,又会说些什么?
“南辕北辙,不讲究。这画啊,讲究。”
他脑海中出现了那位在晚清剃寸头,穿西装,曾被人指指点点是那假模假式的假洋鬼子,到了民国反而开始上换回长袍马褂的老先生的音容笑貌。
老师一定会轻轻拍拍折扇,这样评价吧。
恍惚间,已经大半个世纪过去了。
一代新人换旧人。
思兹念兹。
曹轩不自觉的红了眼圈。
上了年纪的老人,脸上的皮肤松弛,眼睑的张力低,蓄不住眼泪,一滴泪水就顺着曹老的眼角慢慢的滑落了下来。
这一幕恰好被老杨望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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