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十五，冬雪消融，阵阵微风吹来，寒意不减，让人不禁打冷颤。 “诚儿，在外要听你大哥哥的话，好好跟他修行。”院子里，苏诚一脸和蔼地笑道。 “好，我一定会听大哥哥的话。”苏诚用力地点头，很是乖巧。 萧阳摸着苏诚脑袋，看向苏伍，笑道：“苏爷爷，外边风大，你进屋吧，我们就先走了。” “哈哈哈，那诚儿就麻烦你了，有你在身边，我倒是不担心，你们在外面安心即可，老头子我，就不用你们操心了。”苏伍摆了摆手，笑道。 “爷爷再见。”苏诚对着苏伍挥手。 苏伍点了点头，苍老的面孔洋溢着笑容，挥手道：“再见。” “走吧。”萧阳说道，不再留恋，带上苏诚瞬间消失在天地间，犹如从未出现过。 苏伍目视远方，在原地驻足了许久，喃喃自语道：“你若真的能有个依靠，那爷爷这辈子也能含笑九泉了。”浑浊的老眼带着点点泪花，涌现出一种不舍与怀念，最终只剩欣喜与释然。 外边走来一个身着黑色大褂，发丝灰白的中年男子，他走进苏家院落中，站在苏伍边上，顺其目光望向远方，道：“走了？” “是啊，走了。”苏伍收回目光说道。 “他收苏诚为徒了吗？”中年男子询问。 苏伍摇头，又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萧阳离开后，他可以不加掩饰了，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苍白的脸色更显老迈了。 中年男子连忙搀扶，缓缓将他送进了屋内。 “你这病，就真的没法治了吗？”屋内，中年男子担忧地问道。 苏伍摆了摆手，“我这暗疾已经十几年了，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估摸着……是没多少时日了。” 中年男子一声叹，“何不向他求救？身为修士，想必本领甚高，凡人间的疾病，应该是轻而易举。” 苏伍摇头，道：“不必了，我已经是迟暮之年，哪怕病好了又能怎样，无非是再多活几年。人固有一死，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诚儿，实在想不到办法，能让他收诚儿为徒啊。” “有些事不可强求，至少他现在能教苏诚修行，便再好不过了，至于以后会怎样，自有天命。”中年男子透过屋门，看向外边，意味深长地说道，而后他又看着苏伍，“这些日子我来照料你吧，就别进山采药出诊了。” “镇长平日琐事繁多，就不用麻烦了。”苏伍出声拒绝。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劳苦了半辈子，不求回报，无私奉献，以一身医术让镇子三百多户人家得以无病安康，我们为你做点事理所应当，好了，你不必多说，就这么决定了。”中年男子义正严辞地说道，不容拒绝。 “唉。”苏伍长叹，道：“那就有劳镇长了。” 云雾袅袅的原始大荒中，层峦叠嶂，峻岭群山，绝壁万仞，阴森神秘。 “哇，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大一棵的树。”萧阳与苏诚停留在一片散发莽荒之气的上古林海中，小家伙看着面前那树干若山，根茎似岭，葱葱郁郁，直上云霄的参天古木，不由得目瞪口呆。 萧阳环顾四周，眸中金光闪现，淡然道：“退下。” 顿时之间，一股浩瀚的波动扩散而出，方圆百里，兽走鸟惊，妖逃禽遁，再无生灵敢停留。 他摸着苏城脑袋，轻笑道：“这里灵气充盈，我先帮你打开人体道门，之后，你便在此安心修行。” 苏诚虽然听不懂什么，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这些年在烬土，萧阳得到了不少宝株灵药，光那些神明乾坤袋，便能让人瞠目结舌。 随着他手掌一翻，一个赤色的乾坤带浮现，当袋口敞开的刹那，无量生命精气喷涌而出，十色缤纷，绚烂至极。 十几株极品灵药与五株生命大药飞了出来，缭绕着璀璨的生命精光，喷薄出浓郁的朝气雾霭。 此地刹那间朦胧了，被五光十色所笼罩，远方也不知有多少原始生灵望了过来，露出垂涎之色，奈何萧阳先前所散发的恐怖奇机，让他们根本不敢靠近。 “当年若是有这些宝药，何至于村长爷爷他们冒死进山呢。”萧阳不禁心中感叹，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炼制一炉可打通人体道门的生命大药轻而易举。 虽然乾坤袋内本就有不少生命大药，可若直接给苏诚吞服，会因承受不住而瞬间爆体。 所以，炼制一炉效果温和的宝药，是为最稳妥的办法。 萧阳当机立断，运转太上妙术，只见他左掌金光如日，无量法力凝聚，最后浮现出一尊虚幻飘渺的神炉，弥漫着太上宝辉。 这一招当初夏欣也施展过，两人游行烬土的那三年，她曾以此法炼制出一颗神源丹，救了一位血战负创，身之将死的老神明。 只是不知为何，最终一战，那老神明一族却未出手相助。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当时的战斗，已经步入神王领域，他一个年迈的老神明，出来也没用。 并且那会十八洲相继崩灭，老神明一族所在的落焰洲也没能幸免于难，他们极有可能已尽数死于非命了。 萧阳不再多想，仔细观摩记忆中夏欣的每一个步骤，运转太上观妙法，让掌中神炉更加凝实。 终于，一尊通体如黄金所铸的神炉落在了地上，金光璀璨，符文环绕，极其的刺目。 “和你相比，我这实在是拙劣。”萧阳摇头轻笑，记忆中，夏欣凭空凝聚的那尊青色神炉可谓惊世骇俗，涌现开天辟地的景象，仿佛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大世界被凝练成炉，龙凤和鸣，瑞兽奔腾，气象万千，神光冲霄。 不过萧阳自不会因此而气馁，毕竟两人境界差距有天壤之别，遑论夏欣为太上神体，古今无双，太上观妙术本是为她而生。 轰！ 炉鼎被掀开，如黄钟大吕般轰鸣，层层金色涟漪溃散，让上古林海动荡。 萧阳心念一动，边上正目瞪口呆，如痴如醉的苏诚便回过神来，周身被一层温馨光尘包裹，他尤为好奇地伸手去触碰，又怯怯的缩了回去。 十几株极品灵药与生命大药被同时送入炉中，以他而今的修为，无需再像那年，因担忧炸鼎而谨小慎微。 萧阳摘下腰间那个破旧泛黄的乾坤袋，还是当初白熊打捞尸体所得呢，这么多年他一直带在身边，不曾换过。 破旧的乾坤袋被打开，一股清泉冲出，没入神炉内。那是昔年幽山秀丽净土中的生命源泉。 有了这种生命神水为引，这炉大药效果会达到极致，能让苏诚一次性打开人体全部道门，进行脱胎换骨。 神炉离地升空，被永恒之火笼罩，不断的旋转轰鸣。 灵药淹没在沸腾的神泉中，快速融合，那恐怖的生命气息直贯云霄，这个地方光雨飘摇，花草猛涨，古木生芽，奇异的景象看得苏诚一阵神驰目眩。 “唔，不知是何方高人在此炼药，竟有如此声势。”远山上，一条四境蛇妖惊叹，目光深邃。 而在周围，还有不少生灵也看向那片璀璨的天空，蠢蠢欲动。 随着神炉内的神泉灵药融合大成，化作巴掌大的一片，霞光喷薄，氤氲翻滚，生命精气铺天盖地！ “或许，融合成丹，效果会更好。”萧阳自语。 说干便干，他抬手一挥，包裹神炉的永恒火焰更为的凶猛了，隐约可见一只朱雀展翅，神秘而强大。 轰、轰、轰——— 神炉转动间摇晃不已，一连串金色波光如大海潮汐在扩散，蕴含旺盛的精气，席卷着上古林海，声势浩大的惊人。 萧阳向前伸手，白皙修长的掌指缓缓旋转，那神炉中狂暴激荡的生命精气被镇压，一切波动散去，平静了下来。 很快，神炉内部五彩斑斓，气机惊人的液体在他掌控产生融合，朝着一个极点压缩。 最终，他掌指悬停，猛然攥成拳头态，同时，出声轻叱，“融！” 此刻，神炉产生了剧烈反应，在爆颤中轰然炸开，五彩波光绽放，犹如一颗星辰崩碎，绚丽至极。 萧阳大手一卷，永恒之火如飓风般燃烧，淬炼中心被彩色氤氲所包裹的那颗拇指大的丹药。 轰！ 火焰退散，氤氲崩解，一颗如五彩玉珠般晶莹的丹药沉浮在半空中，精气磅礴，冲贯天地！ 萧阳再度抬手，抓住五彩丹药。 “收！”他轻喝一声，冲向上古林海中的生命波动停止扩散，而后如时光倒流般，尽数回溯，没入其掌心中的五彩丹药。 萧阳欣然一笑，却在转瞬间，林海暴动，一头四境修为已化为人形的虎妖冲出，“不知是何方道友在此炼丹，可否借我一观！” 雄浑而悠远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非常可怕，包含着他这一脉特有的“虎啸音波功”，可震人形体，灭人神魂。 声波悠悠，飞沙走石，林海百木折断，可谓山崩地裂！ 这头虎妖气势汹汹，敢肆无忌惮出手的原因无非是在他眼中，从萧阳的气息来看，不过是一个四境修士，他站在同领域的巅峰，自认为可以一战！ 但他又怎会知道，哪怕如今萧阳受体内大道法则限制，暂时只能展现四境修为，可要杀他们，仅需一念间。 此刻，屹立在“虎啸音波功”中心的萧阳稳如山岳，岿然不动，甚至连衣角都不曾扬起，他面色平静，眼神深邃，似是早有预料般，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他侧首望去，不费吹灰之力便破了虎啸音波功。 “十息内，尔等若不离开，杀无赦。” 萧阳的声音很平缓，却给人一种坠入万年寒窟的感觉，没有蕴含丝毫感情。 奈何虎妖仍是不知天高地厚，执意出手，一掌盖压过来，极其强势。 与此同时，四周降临而来的山妖鬼怪也争先恐后的发难，将萧阳话语无视，他们不信，同在四境，会拿不下一个萧阳。 天地崩塌，林海四裂，这里成为毁灭的中心，苏诚躲在光尘中瑟瑟发抖，满脸苍白。 萧阳没再说话，心无波澜，阖上双眼。 只是当他再次睁眼时，一切都变了，那双清亮深邃的眸子变得金光熠熠。 一种无法被理解的生命波动扩散而出，天地光阴仿佛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紧接着，整片空间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张画卷，剧烈起伏与抖动。 噗、噗、噗、…… 一声声炸响，一团团血雾，所有临近而来的山精鬼怪，魑魅魍魉，毫无悬念的炸开，形神俱灭！ 待到一切重新归于正常，这片天地已经被血水所染红，腥味扑鼻。 “天啊……” 远方，一群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生灵亡魂丧胆，如活见鬼般，再不敢有片刻的停留，转身就走。 而萧阳自始至终都平静如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任由漫天血水零落如雨，他点滴不染。 萧阳来到苏诚面前，为他撤去护体光尘，道：“这便是修行，弱肉强食，成王败寇，一念之间，四面皆敌。哪怕是我，在永无止尽的大道路上，也微不足道，你怕吗？” 苏诚小脸苍白，没有血色，显然是被吓到了，但他还是怯怯地摇头，目光十分坚定，“我会努力的。” “呵呵。”萧阳蹲下身来，笑着摸了摸苏诚的脑袋，递出那颗五色丹药，道：“把他吃了，过程可能会很痛苦，你要坚持下来，不然，你便无缘修道路。” 苏诚拿着那颗光华内敛，如糖果般晶莹的五色丹药，稚嫩的声音无比坚决，“我一定会成功的！”说罢，他张开嘴，当场吞了下去。 顿时间，苏诚幼小的身体开始膨胀，每一寸血肉都在迸发瑞霞。 紧接着，小家伙跪倒下去，蜷缩在地上，血肉仿佛历经千刀万剐，浑身骨头像是被一寸一寸的折断揉碎。 那是极致的痛苦，脱胎换骨，对于一个年仅九岁半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 但这没办法，想要走上修行路，这是他必须经历的折磨。 “啊———！” 稚嫩的惨叫声在回响，苏诚痛的眼泪直流，满地打滚，要昏死过去了。 “集中神智，不可松懈，挺过去，你要记住，自己没有天赋，便得有宁死不屈的意志，否则，你便没资格踏上这条路！”萧阳严厉地说道。 苏诚闻言咬紧牙关，满嘴是血，在地上滚来滚去，但他不敢昏睡，谨记萧阳的话，想起了家中苍老的爷爷，心如火焰燃烧，生出了不屈的意志，死死的抗住撕心裂肺，挫骨扬灰之痛。 “我不会让大哥哥失望，我不会让爷爷失望，我要成功，我要踏上修行路！” 听着苏诚稚嫩的喊叫声，萧阳竟然有点恍惚，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三十年的修道，他不也是这样吗，不甘屈服，不甘天命，舍生忘死，拼了命的往上爬！ 他终是动了恻隐之心，伸手打出一道金光，为苏诚缓解了不少痛楚。 但他没有作过多的干预，修行靠的是自己，若是依赖别人，有害无利。 而苏诚果真也没让萧阳失望，历经半个时辰非人的折磨，他挺了过来，真正脱胎换骨，体内汇海与本源两大道门均已打开。 “仔细感悟，尝试让丹药精气流动全身，自主吸收。”萧阳说道，在一旁辅佐。 但这对于一个修行一窍不通的孩子来说，的确很困难，苏诚很执着，不可能会放弃，忍着痛苦，不断呢喃着萧阳先前的话语。 渐渐的，他的身体产生异变，痛楚减轻，一个又一个道门相继打开，天地灵气，在主动没入他的体内。 萧阳欣慰地笑了，不再出手，已经没必要了。 两个时辰后，一声大吼传出，苏诚猛然睁开眼睛，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的感知不止提升了一个层次，能看见以前很多不能看见的东西，那天地间流动的气，升腾的光，无声的风，飘落的叶，等等。 “大哥哥，我成功了。”苏诚欣喜若狂地起身，急忙把这个消息告知给了萧阳，“好神奇呀，有一股温和的气息在我身体里面流动，我好像变了，强大了好多好多。” 萧阳摸了摸苏诚的脸蛋，轻声说道：“你没让大哥哥失望，也没让你爷爷失望，从今以后你也能修行了。” 实际上他在犹豫，苏诚的天赋太差了，想要将来有所成就，会十分困难，他手中确有逆天改命的功法，也就是那太上观妙法，可是，那毕竟是夏欣所传，他无法自作主张的去交给别人。 最终，他决定，先将李徐两村的功法交给苏诚，毕竟，他最开始练的也是这两篇功法，如今被他融会贯通，完全归一，很适合现在的苏诚。 “走吧，换个地方，让你安心修行。”萧阳说道。 “嗯，好。”苏诚乖巧的点头。 光华一闪，两人消失在原地，去往了蛮荒之地的更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