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丫鬟一如既往来到房间替林初棠洛青鸢梳洗。 眼前熟悉的一幕,让丫鬟们错愕,虽然,每日晨起,他们习惯性的看见林初棠为洛青鸢更衣。今日见着,她们还是诧异,因为昨晚林初棠被洛青鸢赶出房间的事,府上无人不知,他在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跑回来的。 两个丫鬟瞄到还未关严的窗户,看来这个小林将军恐是当了一回家贼,二人极力掩饰藏笑走进屋中。 林初棠为洛青鸢整理好袍子,他脸色尴尬站在一边等着两个丫鬟替他更衣。 洛青鸢无视屋中怪异的气氛,她行至梳妆台前,丫鬟站在她身后替她梳妆,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说道,“棠儿,你闲时去云裳阁与温陌说说,如今云裳阁交由他打理,在料子上不可偷工减料。上次送来的云锦,他在天蚕丝中混入了普通桑蚕丝,岂可如此敷衍。” 林初棠目光移向洛青鸢,他眼神呆滞,她是如何区分的,已经制作成衣物,至于布料中含有天蚕丝还是桑蚕丝,她能区别出来。 她已经失去修为,如何辨别,林初棠心中想不明白原由。替他更衣的小丫鬟皆是惊异,他们这个夫人,比起那些皇宫贵族的贵妃公主还要娇贵。谁人不知,天蚕丝已然是稀罕之物,一件云锦若全是用天蚕丝,亦不知需要多少财力人力。 “我……我与他说说……”林初棠结巴应下,记得以前,她还是自己的师父时,对于衣食住行从不在意。自从他们成婚以后,虽然,风铃镇的日子不富裕,她在衣食住行上就特别挑剔。 如今亦是如此,失去修为以后,她也变成一个世俗女子,只在意荣华富贵的生活。林初棠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岂知洛青鸢一个女仙,在有法力护体的时候,穿的是天上七彩祥云所织金缕羽衣,吃喝皆是灵丹琼浆玉露,出行是日行千里的术法傍身。 如今,凡身肉胎,所见皆是俗物,她虽解人间疾苦。并不代表她受得了这些粗布素衣,粗茶淡饭。作为一个女仙的躯体,即使在凡人眼中贵重的天蚕丝布料,她穿在身上亦是不会很舒服,更何况,还有其他成分的布料。 只是,没有人理解她的苦楚,包括林初棠,在众人眼里,她就是娇气,霁禾那个小丫头也说是林初棠娇惯她。 世人总是靠自己的想象,觉得天仙堕落凡间,便会适应凡间的粗食杂粮,粗布麻衣,还会乖顺的如同凡间女子洗衣做饭,操持家务。 很显然,洛青鸢并不是那样的女仙,她的身份确实比凡间的妃子公主更高贵,所以,她怎会做到凡间女子那般。 林初棠怎知自己爱上的是一个女仙,这个女仙为他封了法力,他自是要比对待普通女子付出更大的代价,显然,他并不知晓。 “大哥与几个同僚今日要来府上,你收拾收拾,与我一道去接见。”林初棠接过侍女手中的巾子擦擦脸庞。 他放下巾子又走到洛青鸢身后,“阿鸢,你莫当着大哥的面唤我小名,私下我们如何称呼都可,外人面前你多少给我几分薄面。” 他双手搭在洛青鸢的肩膀上,眼神恳求的看着洛青鸢说道,一旁梳妆的丫鬟抿嘴一笑,他们这将军在他娘子面前要多卑微就多卑微。 “此话何意,我如此唤你十几年了,如今被人称了几天少年将军,我便唤不得了?”洛青鸢仰着头与林初棠对视,她的眸眼还是以往淡漠疏离,面目中仍是带着身为他师父的严厉。 “你知晓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初棠眼巴巴看着洛青鸢,自己就没有在她面前赢过一局。 洛青鸢回转身,她看向铜镜,自顾对丫鬟说,“换这个簪子,那个太重了,我顶着不舒服。” 林初棠悻悻看着她,毫无办法,洛青鸢接着梳妆,她将一盒脂粉递给丫鬟,“这个你拿去,这个脂粉味太浓,下次你们去采买的时候,注意不要味太重的。” “是,夫人。”丫鬟侧身行一礼应声接过洛青鸢手上的胭脂。 林初棠插不进去话,他只有默默守护在一旁,等着洛青鸢梳洗打扮。 接近晌午时分,定远将军和几个都尉将士来到府上,洛青鸢陪着林初棠一同迎接他们。 虽然,林初棠之前嘱咐过,不过,并不管用,就在见礼的时候,她已然没有顾及林初棠所谓的面子。 只见她拱手朝定远将军和林初棠几个同寮施礼,此礼并不是妇人所行之礼,林初棠脸色难堪,他唇边挂着苦笑。 定远将军和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略显尴尬,洛青鸢淡定对他们说道,“将军和几位大人见谅,吾之前本乃修道之人,不行妇人之礼,不是不知礼数,还请诸位谅解。” 定远将军尴尬一笑,“弟妹本是性情中人,不拘这些小节,无妨,无妨!” 众人寒暄几句,晏厅便备好酒席,众人便移至膳厅。 因为招待几个大人,小扇,清淮和几个孩子就在厢房中用膳,膳厅只有林初棠和洛青鸢夫妇与几位大人。 酒桌上,他们推杯换盏,高谈阔论,酒过三巡,定远将军忽然提道:“我这林兄弟真是年轻有为,不仅战功赫赫,还有如此美眷。只是,这么久,你二人未有子嗣,可要加把劲啊!” 林初棠顿时面露难色,他偷偷看一眼洛青鸢。只见她神色自若地夹着菜,场面有些尴尬。 洛青鸢放下筷子,微笑着回应定远将军:“棠儿年岁尚小,自当精忠报国,建功立业,承蒙将军厚爱,棠儿才有机会报效国家,小女子敬您一杯。” 定远将军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他只有哈哈一笑,掩饰尴尬,“弟妹识大体……有远见……” 定远将军词穷,他只得拿起酒杯与洛青鸢碰撞一下,饮下杯中酒。气氛再次变得特别怪异,林初棠脸色更加难看。 洛青鸢将酒一饮而尽,定远将军爽朗的笑声再次响起来,“弟妹真乃女中豪杰,不输天下男儿。” 洛青鸢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歌舞在大厅中央为他们助兴,洛青鸢再次举起酒杯,“诸位大人,寒舍幸得各位临驾甚是荣幸,一杯薄酒不成敬意。”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与洛青鸢对饮,她再次喝下一杯,还没有等到他人开口,她便又说道,“不管朝廷或是军中之事,小女子亦是不懂,我在这里更是让诸位显得拘谨。棠儿在此招呼各位,你们自在一些,我便先告退了。” 洛青鸢说着起身朝几个大人拱手施一礼,然后,她起身缓缓走出膳厅,林初棠脸上的笑十分僵硬,又只有厚着脸皮招呼。 几个大人的笑容耐人寻味,唯有定远将军看向林初棠说道,“弟妹是不是不欢迎我们?” “不是,不是,大哥,你莫多想,你知晓,我家娘子性子一向如此,她喜静,绝不是针对各位。”林初棠慌张解释,他又提起酒杯与大家对饮,“内子多有不周,我在这里赔不是,我敬诸位大人一杯。” “小林将军,不是我多嘴,你家娘子确实不行,已然成婚,不行妇人之礼也就罢了,直呼夫君小名,还以女子自称,岂是如此礼数?”一个年纪稍长的青色官服的大人,他捋捋胡须训斥道。 “下官听闻此女子是将军当初在边疆路上捡的,因为长得与将军的师父有几分相似,便与她日久生情。不知该女子家世如何,若说没有父母教导,不懂礼数亦是情有可原。大人可带你家娘子多与我们家夫人走动走动,我们长你们些许年岁,亦是可以教导一二。”另一个看着年岁也不小的大人跟着附和。 林初棠除了苦笑,不知该如何替洛青鸢辩解,当初林涔汐确实同意他与洛青鸢成婚,但是,她怕别人说是非,便对外人撒了谎。 只说洛青鸢长得像他的师父,所以,世人不知晓洛青鸢就是他曾经的师父,这一众人之中,唯有定远将军知晓,他明白二人之间的所有,洛青鸢不是普通女子,亦有自己的骄傲。 定远将军最是了解林初棠的苦楚,他圆场道,“诸位,莫再揪着我林兄弟的娘子不放,来,喝酒……” 众人这才没有讨论洛青鸢,林初棠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只有一杯一杯给自己灌下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