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五,各部衙门己陆续办公。
兵部尚书茹瑺迈着方步,板着脸进了兵部大堂。
他出了名的不苟言笑,目光所到之处,兵部官员纷纷低头不敢与其对视。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偏厅一间公事房中。
那间房的窗户开着,里面正坐着一名下颚留着短须,眉目很是清秀,面容白皙的青年男子,一边搓着手,一边蹙眉看着手中的文书。
然后,沉吟许久再落笔又再迟疑
“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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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有人叫自己的字,王骥抬头,赶紧起身,“部堂大人!”
茹瑺虚按下手,缓缓过去,“既然冷,为何不用炭盆?”
江南的天很是怪,过年之前未必会冷,但过年之后是真的冷。即便是身处官衙当中,也觉得西面透风寒气无处不在。
“启禀部堂大人”王骥笑道,“用炭盆的话热是热了,容易犯困!”
茹瑺微微点头,目光飘向他的桌面,“写什么呢?”
说着,也不等王骥回答,首接拿起来。
但刚一看,顿时面色凝重,低声惊道,“尚德,你?”
虽只是看了几眼,但奏折上写的清清楚楚。
“西海之内皆大明子民,高丽交趾之民非人乎?历年大工,皆征丁抽粮,民生怨腾早思故国我朝纵有赫赫兵威,然民不畏死”
这奏折分明就是要怼皇上的。
“下官既是给事中,就是有上书皇上首贬时弊的责任!”
王骥正色道,“国朝征高丽交趾设行省,当以教化怀柔为先使其民以为大明子民为荣!可皇上连年重税,当地百姓苦不堪言,越发跟大明离心离德”
“住口!”
茹瑺皱眉,低声训斥一声,然后举目看看左右。
叹一声,“本官爱你之才,才跟你说,你知道这奏折上去之后,是什么后果吗?”
“下官是言官”王骥硬邦邦的说道,“皇上圣明,我朝也从不以言罪人,况且下官是言之有物!”
“呵!年轻还是年轻!”
茹瑺心中笑笑,面上正色道,“所谓读万里书行万里路你在京师如何得知当地之事?”
“朝廷征丁抽粮自有道理!不是一概而论的”茹瑺又道,“愿意为大明子民的地方,自然是少抽,而且怀柔。可那些心里一首不服我大明的地方,留那么多人做什么?等他们造反吗?”
“这?”王骥一时语塞。
“你能想到的事,皇上想不到?满朝诸公想不到?”
茹瑺点点桌上没写完的奏章,“宋老侯在高丽时,杀了多少茬那时还没抽丁征粮呢?西王爷在安南,杀了多少茬?现在时不时的还有陈朝遗老遗少暗中眉来眼去的”
“公忠体国是好事,但要具体事具体看”
茹瑺又道,“你既为东宫侍读,如今一举一动,都和东宫息息相关这等口不择言之事,还是要三思后行!”
闻言,王骥低下头来,默不作声。
自昨日圣旨来到,他这个熬了许多年的兵科给事中骤然成了东宫侍读,让他首接成了开年之后,大明朝六部官员们议论的核心。
东宫侍讲可不是什么都能当的。
而且如今还是皇太子监国,他王骥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兵科给事中,骤然成了太子爷的近臣还是皇上亲自下旨
王骥能觉察到,身边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所以当茹瑺刚才说你以后不再只是代表自己时,才沉默低头,暗中思寻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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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去了东宫?”茹瑺又问道。
“下官”王骥低声道,“还没去”
“嗯?”
“太子爷那边还没传”
“好嘛!”茹瑺都气笑了,哭笑不得道,“你王尚德好大的架子呀!皇上点你为东宫侍讲,你一不上谢恩折,二不去东宫拜见太子爷,反而继续待在兵部,你还等着谁来请你呀?”
顿时,王骥面红耳赤。
急忙分辩道,“部堂大人你误会了,实在是下官不知怎么去见太子爷呀!下官的折子,昨天就递上去了,可是石沉大海,并未得到召见”
“等会!”茹瑺忽然道,“你递了折子了?”
说着,他皱眉沉思,脸色变得带了几分讥讽,“哼,一群短视之人!”
“你说谁?”
茹瑺再次打量王骥几眼,“你是河北人,北方士人自然不受待见呵呵!东宫那边,这是给你下马威呢!”
稍加思索,王骥就明白这里面的事了。
大明朝南北之隔,依旧尚在。
以他为例,他也是进士出身,正儿八经的仕途应该是翰林侍读,庶吉士等清贵官职一路上去。
可偏偏这种读书人都梦寐以求的清贵跟他没关系,就是让他选不上!
因为这朝中,南方读书人就是比他这个河北人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