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奎喝口酒,空杯放在一边,又自顾自的满上。
他发现他的儿子不是不愿意说话,而是不愿意说废话,不愿意弄假情假意的事儿而己。
“按照儿子的推断,犯法的宗室子弟名遵锡,应该是我们这一房衡罪王一系”
衡罪王就是当今皇帝的同父异母弟,当年因罪被圈禁凤阳。而他的儿子们,即便是朱家嫡长房这一支,但也只是品级较低的奉国中尉。
就这个爵位,还是庄亲王求着皇帝许久才给的!
“杨阁老等人说要酌情处理,无非就是”
一哥的语速很慢,声音很轻,“无非就是说什么骨肉之情不可太过决绝处理太重了对皇家的脸面不好”
“臭小子!”
朱文奎面上不显,心中却在笑骂,“还真让你说对了!”
其实杨士奇等人之所以这么说,正是因为民间一首有皇家刻薄的传言流传着。散播这些谣言的也不是别人,恰恰就是那些在京的闲散宗室子弟们。
作为传统的内政派,杨士奇等首先想到的就是维护君主的脸面。
“但是,犯法就是犯法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一哥儿继续说道,“国既有法,就该依法而且”
朱文奎察觉到一哥儿的语气的停顿,“而且什么?单说无妨?”
“今日宗室犯法,大臣们说酌情”
一哥儿目光清澈,“哪天大臣的儿子们犯法,那么您或者皇祖父,是不是也要酌情?如此,都酌情的话,法不就成摆设了?”
“嗯?”
闻言,朱文奎皱眉。
而后喝了口葡萄酿,“你想的未免太激进了你还小,很多事呢即便是皇家,也要讲人情的”
“儿子可不可以理解,人情因人而异,并不是因事而异”
忽的,朱文奎怔住。
抬眼仔细的看看儿子,认真的打量。
“儿子听学士们讲资治通鉴,知道这世上的事,远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
一哥儿低头,喝口茶,继续道,“但儿子听陈学士讲太祖实录,微微有些心得。那就是,凡事身为君王,要有态度!”
“人情不是能讲,而是要别人来求而身为帝王主动给臣子人情,则是庸”
“或许,臣子会冠之以仁。”
“但这种仁是小仁,是妇人之仁!天下有规矩,有法度,设立这些的初衷,就是让所有人都遵循规矩和法度”
“君王的人情,让一些臣子超脱于规矩和法度之外,那么日后这种超脱,就会变成大臣们的共同特权”
“而很多事,比如历朝历代的吏治之所以崩坏,就是因为大臣官员们的特权太多了”
朱文奎眯着眼,“这话,真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是可能儿子的想法,还不是那么成熟”一哥儿垂首道。
“你赞成陈山的想法?”朱文奎又问道。
“是!”一哥儿不假思索,“儿子之所以赞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你说你说”
“朱家是天下人的表率”
一哥儿又道,“若不能约束好皇族子弟,那算什么表率?现在不约束,各种恶事必然层出不穷愈演愈烈一家不平,何以平天下?”
朱文奎沉思片刻,“还有其他补充?”
“而且,现在的大明和以往不同”
这个观点,让朱文奎眼前一亮,“你坐着,坐着好好说,现在的大明跟以前怎么不同?”
一哥儿犹豫片刻,“那儿子就班门弄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