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片尾

国内电影长片最快拍摄的记录是多久？林煜还真没有研究过。但是，9月30日，当他喊出那句“杀青”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半个月呐，拍完了一部预计100分钟时长的剧情素材，而且中间还换了几次场景。铁智诚的戏份不算多，但他那么敦实的一个人都显出疲惫的神态了，剧组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林煜却又强行将自己刚刚送下去的那口气提了起来，对吴岑和徐书平道：“岑姐，老徐，这片子的剪辑就交给你们了。” 吴岑担任本片的监制，徐书平则是和林煜联合执导。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和林煜交流了无数次，他们俩完全知道林煜想剪出什么样的成片。 惨！就是要惨！被拐卖的人惨，受害者家属惨，人贩子惨，卖家惨，统统都惨！林煜不准备给这个片子留任何温柔，他就是要大声喊出来：拐卖，害人害己！打拐，势在必行！ 剪片子的事情交托了出去，而林煜，则是当天就飞回了田城。 赵新阳听到了敲门声，她浑身颤抖了一下后，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去开了门。 可是，但赵新阳看到站在她宿舍门口的是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年轻人后，她马上就变了脸色。 赵新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打着那个年轻人，嘴里喊着：“走！赶紧走！我不接受采访！” 林煜没想到赵新阳看到摄像机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赵新阳力气不小，林煜也没有和她铆劲，挨了几下拳头之后，任由赵新阳关上了房门。 隔着房门，林煜才解释了起来：“赵姐，实在是对不起，打扰到你了。我叫林煜，不是记者，是一个学生。我也不是来采访的，我们在拍一部电影” 林煜说得口干舌燥，可是门里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林煜暗叹了一口气。 赵新阳是五年前被公安解救的被拐妇女。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从那个小山村出来后，她的人生并没有重新迎来阳光。 父母不肯认她了。身边的人也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赵新阳接受了一家媒体的采访。她本来以为，那几个看上去知书达理的记者总会理解她，可，她还是错估了人性的恶。 那家媒体非但没有报道她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痛，只是问她：“你为什么不认孩子了？那么小的孩子失去了妈妈，多可怜呀？” 孩子？心甘情愿生下来的才是她的孩子，而那个，只是在她身体里寄养了十个月的肿瘤，是一个会呼吸的伤疤。 她为什么要认？为了每天都看到那张和那个恶魔极其相似的脸吗？ 那一篇报道之后，赵新阳受到了网暴。虽然在警方的帮助下，她改了名字，换了一个城市生活，似乎和过去告别了。可知道今天，赵新阳还经常半夜惊醒，然后，她也恍惚了，难道，真的是自己冷血吗？ 赵新阳的身体在那几年受到了摧残，不能久站，而当年被拐的时候，她还没有完成高中的学业。既没有体力也没有学历，因此，过去几年，她只能靠接工厂外包的接线的活计勉强生活。 一个多月前，赵新阳得到了一个新的工作机会。培训合格后，她成为了双木集团旗下家纺厂的一名缝纫工。 她总算拥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住进了有窗户和空调的宿舍，交上了社保。而且，对像她这样有文化基础的，公司还免费提供了自学大专本科文凭的课程，她将来还有机会圆自己的大学梦。 所以，赵新阳是绝对不会允许那些无良媒体来打破自己的新生活的。 林煜并不觉得，自己家给赵新阳提供了一个让她靠自己的劳动获取报酬的岗位就是对她有恩了，所以，虽然很想和赵新阳聊上几句，作为电影的片尾，但此刻，林煜还是决定放弃了。 林煜隔着门道：“赵姐，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祝你生活愉快，工作顺利。” “等一下！”门突然又打开了一条缝。 赵新阳透过门缝重新打量着林煜，良久，问道：“你刚才说，祝我什么？” 林煜有些没反应过来，懵懵地重复了一遍：“祝你生活愉快，工作顺利。” 赵新阳继续问：“不用告别过去吗？” 林煜不解道：“你又没有做错事，要不要告别过去，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呀！” 赵新阳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这五年，其实也有很多人帮助过她。可是，这是第一次有人坚定地告诉她：你没有做错事！ 门，打开了。 林煜走了进去，没有顺手关门，反而将门吸按紧了。 林煜问，赵新阳答。如果忽略她时不时会震颤一下的身体的话，她平静地像是在叙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 门开着，门外路过的人总会不自觉地往里看一眼。这一层宿舍楼里大多数是近两个月新招聘来的员工，她们，都有着和赵新阳相似的经历。 公司给这批新员工唯一的特殊待遇，是给她们都安排了单人宿舍。因为，她们中的很多人会在夜晚的时候害怕别人的呼吸声。 有人在门口驻足，渐渐地更多人堵住了门口。在征得了赵新阳的同意后，林煜让她们入镜了。 问清楚林煜录像的用意之后，有人在赵新阳的背后排起了队。 不需要提问了。她们总是会在午夜惊醒的时候复盘自己的遭遇，越想忘记就越忘不掉啊。 素材多到可以再剪一部100分钟的片子了，但林煜没有打断她们的叙述。直到，林煜不得不用抱歉的语气说道：“等一下，等一下，对不起，存储卡的空间不够了。” 大家沉默了下来。 安静了几秒钟后，一个留着长长的刘海，用来遮挡一道贯穿整张脸的伤疤的女子提议道：“手机，用手机拍可以吗？” 问完，她撩起了自己头发，将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疤露了出来。 林煜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可是，用手机拍一些什么好呢？ 单人宿舍的空间并不大，人已经塞得满满当当了。 林煜拿出手机，即使是开了广角镜头，也一直退到了门口才，把所有人装进屏幕。 她们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