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海瑞

看到霍望麟的第一眼，林煜差点没认出来。 霍望麟比林煜大了二十多岁，但从白杨木那里论的话，他又比林煜矮一个辈分，为了避免尴尬，他们俩是一直以兄弟相称的。 林煜由衷感叹：“霍大哥，你这也太拼了啊！” 他上一次见霍望麟是开机仪式那天，当时霍望麟就已经比平常瘦了很多了，可过去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他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要说前后加起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霍望麟能从一个壮汉瘦成细狗，那不太现实。但除了体型上的改变，还是体态上的变化啊！ 就霍望麟现在这状态，要是在马路上摔倒了，都没什么人敢扶的。 霍望麟露出一个苦笑：“兄弟，为哥哥好的话，先把那一场戏给拍了吧！” 林煜也担心，霍望麟这状态要是再多维持两天，恐怕就要进医院了，他赶紧把制片人赵钱给叫了过来。 赵钱可比刚才场上宣旨的大太监黄锦更有奴才样，“来了来了！林总，您什么吩咐？” 三天前，莫桑国的内乱结束了。老国王以年老为由，成为了该国第一个主动退位的国王，继位的不是前面几个年长的王子，而是最小的哈桑。 想到当初林煜明知哈桑的王储身份，却依旧与其谈笑风生的场景，赵钱就觉得林煜这个人深不可测啊！ 林煜下了指示：“下一场戏直接改成海瑞哭丧，快，现在就去布置诏狱的景！” “得嘞！”赵钱答应完，更是一路小跑了起来。 赵钱走后，造型师也是快速给霍望麟上妆，脸上没什么要处理的，主要就是粘个灰白的头套。 另一边，《跨时之恋》本来在拍女主被诬陷盗窃，皇长孙乔装进入天牢表白的戏，魏子轩正在那酝酿情绪呢，就被通知场景要临时腾给《隆庆六年》。 魏子轩和导演徐书平自然是都没有意见。而听说要拍的是海瑞哭丧的戏时，两人都不走了。 前几天霍望麟在他们这儿演朱元璋，那副苍龙迟暮的状态，着实是把这个偶像剧剧组给震慑住了。他们也很想看看，霍望麟演海瑞是个什么样子。 牢房里面精致的桌椅，全套的茶具点心被撤下，那些是偶像剧女主住大牢才会有的待遇，而留给海瑞的，只有一条破破烂烂，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被子。 嘉靖四十五年的冬天格外冷，后世的人说，这叫小冰河时期。 即便是铁骨铮铮的海瑞，也扛不住这样的寒冷。他已经被关在诏狱十个月了，虽然上那道折子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到如今，他的心中依旧生出了阵阵恐慌。 这几天他总是睡得不安稳。事实上，自从决定上那道折子，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但是这几天又不一样，这几天，他总是被梦里的钟声惊醒。 又一次彻夜未眠的海瑞呆呆地坐着，除了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已经几乎看不出这是一个活人了。 “海大人，海大人，请用餐吧！” 一个尖嘴猴腮的牢头满脸堆着笑，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不仅有酒有肉，还有一碟这时节极其珍贵的绿色蔬菜。 海瑞的眼睛转了转，思绪回笼，看向谄媚的牢头和丰盛的酒菜，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这，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吗？ 可叹我海瑞，为官多年，清廉守正，这一生之中，所食最豪奢的一餐饭，竟然是今日的断头饭！ 在这一刻，海瑞抛下了身为文官的矜持，学着话本里绿林豪强的模样，高声道：“好，给某家倒酒！” 牢头脸上的谄媚更甚，跪坐下来给海瑞倒酒，肥硕的大腚高高撅起。 海瑞浑然不顾牢头的丑态，主管大口吃肉喝酒。 哦，大口吃肉喝酒这个，霍望麟不是演的，他是真的饿。当然了，林煜也特别叮嘱了道具组，把酒壶里的东西换成温热的米汤，能在暴饮暴食的情况下，护着点霍望麟的肠胃。 见一向以清廉出名的海大人如此恣意吃喝，牢头露出了猥琐的笑意。 “海大人，如今皇上驾崩，新帝登基之后，为了士林清名，必然赦免重用您。您将来，可要多提拔提拔小人呀！” 海瑞抓着筷子的手一顿，口中咀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抬起头，满脸惊惧地盯着牢头看。 “住口！大胆刁奴，竟敢诅咒皇上！” 海瑞的声音很响亮，语气是愤怒的，但他眼中流露的神情却是恐惧。 表面上，是海瑞在呵斥着牢头。实际上，却是海瑞不敢面对嘉靖驾崩的事实。 这个牢头，本来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没有什么操守。被海瑞的气势一震，牢头立刻跪伏了下去，叩头如捣蒜般。 “小人不敢欺瞒海大人呐！确实是皇上驾崩，昨日钟鸣八十一响，全城都听到了啊！” 海瑞努力在脸上挤出的愤怒的表情瞬间崩塌，低声呢喃：“全城，都听到了？” 原来，昨夜的钟鸣，竟不是自己梦中的幻象，而是皇上驾崩之后的丧钟吗？ 海瑞觉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他蜷缩起身子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按照有点野的史书记载，这里海瑞是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了，但是林煜在和谢芫仔细探讨过后，却把这一刻改成了什么都吐不出来。 霍望麟还在奋力地嚎啕大哭：“皇上！皇上啊！” 等霍望麟嚎了几嗓子之后，林煜指挥道：“好，可以了，切下一个镜头！道具组上！” 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小跑上前，将一小桶提前准备好了的玉米汁和碎肉的混合物倒在了霍望麟的身边。 林煜又抓拍了一个哭声虚弱的海瑞的特写。 这个镜头的意思，是说海瑞不是因为听到噩耗之后的生理反应就直接把吃下去的食物吐出来了。 而是在之后，极度悲痛之下的海瑞，又后悔起自己吃下了那些食物，所以，他自己抠着嗓子把吃下去的东西又吐了出来。 这一个细节有些过于重口味了，但却可以更加鲜明地映照出海瑞的人物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