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四月十六日下午,终于定下决心的杨振,一点时间也没有耽搁,就在议事会结束之后,立刻就向安东城方向派出了快马急递信使,仿佛唯恐进入九连城的济尔哈朗再跑了似的。 在让人写给仇震海的信中,杨振先是向安东城诸将通报了清虏伪郑亲王济尔哈朗已经率军进入九连城的消息,然后命令仇震海等人收到信后立刻统率后方兵马北上九连城,堵住济尔哈朗离城南下或者西逃的通路。 当然,在这封至关重要的信中,杨振也没有忘了建议仇震海,酌情从大后方分出一支偏师,或者通知汤站堡人马,向险山堡进军。 至于险山堡这块食之虽然无味但是弃之又觉可惜的鸡肋到底怎么处置,杨振在写给仇震海等人的信中,并没有直接给出确定的指示,而是交给了后方诸将视后方情况自己拿主意。 但是,杨振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其一,如果后方兵力充裕,那就分兵直接占领险山堡。 其二,如果直接占领险山堡,并且分兵驻守其地会摊薄安东城兵力,那就干脆将其毁掉,免得将来成为其他清虏兵马解围九连城的跳板和屏障。 毁掉险山堡虽然有点可惜,但是毁掉比驻守容易,而且这么做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占用自家后方本就不够充裕的宝贵兵力。 其实,杨振也清楚,仇震海在安东城方向并没有多少真正的主力兵马可以调用了。 除了潘喜带人驻守在汤站堡不能轻动之外,鸭江以东的几营兵马也几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都已有了用处。 因此,仇震海在安东城方向,除了他自己直领的总兵府人马和临时转正的安东城城守营人马,以及宋国辅指挥的营头之外,剩下的都是些没上过战阵的辅兵营哨和临时征召起来守备后方的民壮队伍。 若论人数,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也有八九千人了,俨然已经达到了一个团营的规模。 但是若论战力,恐怕他们离杨振麾下的任何一个团营都要差一大截。 这也不能怪仇震海,谁让杨振一到安东城,就将仇震海麾下的安东团营给拆的七零八落呢! 对此,杨振心知肚明。 好在安东城方向并非关键方向,而杨振也早已允许仇震海补充人马守备后方了。 至于这一次征调安东城后方人马北上作战,具体应该怎么做,杨振也干脆放权让仇震海等人根据后方情况自己决定了。 杨振的信,在快马加鞭的情况下,当天晚上酉时左右,就送到了仇震海的手中。 在安东城内早就等得按捺不住的仇震海,在拿到杨振信件的第一时间击鼓聚将,将自己侄女婿的命令布置了下去。 而早已摩拳擦掌整装待发的后方诸将,也都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接令后自是不敢耽误片刻功夫。 就这样,当天夜里,杨振后方安东城一带留守各营兵马连夜就动员了起来。十七日早上,天刚蒙蒙亮,就在前方哨探斥候的接应下,一个营头接着一个营头地朝着九连城的方向快速开进。 对于险山堡这个鸡肋,仇震海没有分兵去取。 俗话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在麾下将领的建言下,仇震海既担心分兵会进一步摊薄了自己统率的兵力,又担心自家分兵北进,会被一向狡诈的清虏伏击,然后被各个击破。 所以,他再三考虑之下,最后选择连夜派人西去汤站堡,把杨振对于险山堡的考虑告知了驻守汤站堡的潘喜,并让潘喜决定如何处理险山堡。 这等于是把险山堡这个鸡肋,直接扔给了距离险山堡更近一点的潘喜。 对仇震海来说,反正济尔哈朗已经带着凤凰城的清虏马甲兵到九连城去了,眼下凤凰城的清虏出击自家后方的可能性也不高,而潘喜他们驻扎在汤站堡,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再者说了,潘喜是自己侄女婿嫡系中的嫡系,不管潘喜怎么处置险山堡,派人去夺守也罢,还是去摧毁也罢,自己侄女婿总不会有啥说道。 仇震海这样果断的将处置险山堡的决定权交给了身在汤站堡方向的潘喜后,就一心一意的扑在了率军进兵九连城的军务上。 撒出去的大量侦骑斥候在前,仇震海亲率后方各路马队在后,再然后,是大批步卒守着宋国辅统管的车炮弹药等辎重大车紧紧跟随。 仇震海也知道自己麾下人马是个什么情况,因此唯恐一个不慎被一贯擅长围点打援的清虏给打了伏击,所以北上九连城的路上他走走停停,格外小心翼翼。 好在此时的九连城中,清虏伪郑亲王济尔哈朗依然举棋不定。 而在四月十六日的夜里,为了吸引济尔哈朗的注意力,掩护安东城方向的兵马北上,杨振命令严省三指挥船队当中的中小型炮船抵近鸭江西岸,炮击九连城。 这次炮击行动,因为杨振的特别指示,重炮数量最多也最集中的瀛洲号和乐浪号并没有参加进去,所以炮击的规模和烈度还是比较有限的。 但是,整个炮击行动的时间,却很持久,从十六日入夜开始,一直打到了十七日的天亮。 彻夜不停的炮击,使得刚刚进驻九连城的济尔哈朗一夕数惊。 连带着整个九连城的清虏,也在城上城下折腾了一整晚,连个囫囵觉都没捞着睡。 终于熬到了天亮以后,济尔哈朗一边安排亲信的镶蓝旗巴牙喇查漏补缺整饬城防,督促城中的仆从牛录修补城墙破损之处,一边叫人选派还算精锐能战的阿礼哈超哈,即真虏马甲兵,到城外周边巡哨,打探敌情。 由于彻夜的炮击,济尔哈朗安排巡哨的重点,是城北沿叆哈河南岸一线数里,以及城东沿鸭江西岸一线数里。 往南和往西,当然也派了,只是人数少了一些。 毕竟来自南面尤其是西面的威胁,远不如东面和北面那么迫在眉睫。 但是巧合的是,为了掩护安东城方向的兵马北上,杨振除了安排彻夜的炮击之外,还在天亮之前,就派了精锐人马从下游乘船过江,防备着九连城清虏往南派出的哨骑。 再加上仇震海早早撒往北方的斥候,从九连城南下的清虏马甲兵巡哨,无一幸免。 到了十七日上午巳时,往北往东打探敌情的巡哨马甲兵早就返回了,可原本并没被当成重要方向的南面和西面,派出去的巡哨小队却音讯全无。 等到第二次派出去,往南往西巡哨的两个小队,到了约定的午后时分,再次杳无影踪,一向狡诈多疑老谋深算的济尔哈朗立刻就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长达几十年的战场经验告诉他,九连城的南面和西面,要么有大批敌人正在迫近之中,很快自己就会被包围,要么已经有大批敌人布下了重重埋伏,正准备伏击自己。 若是前者,自己应该马上率军出城,或者迎战,或者撤离,总之应该避开被包围的局面。 而若是后者的话,贸贸然率军离城,却有可能正中敌人的埋伏,九连城也必然丢失。 在这样的情况下,守在城中,至少还有城池的保护,若能有援军,就仍然有翻盘的机会。 四月十七日下午申时,已经直觉到城外形势正在朝着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快速恶化的济尔哈朗,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次派出了一批从镶蓝旗巴牙喇中精挑细选的噶布什贤超哈携带自己手令和书信快速出城向西北而去。 随后不久,九连城的南面,就出现了大批打着大明军旗的兵马。 浩浩荡荡的南来人马,旌旗如林,阵型严整,步卒长矛手在前,火枪手和弓手居中,其后是炮队,马队位于左右两翼,向着九连城缓缓推进。 与此同时,九连城以北嗳哈河的主航道内以及九连城东南几里内的鸭江航道上,也出现了大批明军的战炮船。 包括瀛洲号和乐浪号这两艘巨型战船,都冒着可能搁浅在鸭江西岸江滩的风险,出现在了九连城东南鸭江主航道西侧。 瀛洲号巨型战船西向对敌的一侧,一门门重炮的炮衣早已扯下,黑洞洞的炮口,也已推出舷窗。 顶层甲板上,杨振正手持千里镜向西眺望。 “都督,现在天色还早,咱们船队这么大动静,清虏不可能看不见,清虏看见咱们预有准备,怕是不会轻易出城作战!” “无妨!济尔哈朗若是派人出城,攻击仇震海他们,我们就按说好的计划行事,从江上开炮轰击清虏马队,给他们来一次狠的。不如此,仇震海他们恐不能在此立足。” “那,要是清虏不出城攻击仇总兵他们呢?” “清虏若是知道利害,不敢出来,那岂不是更好吗?届时你带船队就在这里守着,直到仇震海他们建好封堵南线的营盘再说。” “卑职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