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打了一盆冷水。 宋煜安静的往另外一个小盆内倒了些冷水,又在冷水中添了热水,随即将右膝上护膝取下,拿布巾沾了温水,轻轻的擦拭着护膝上那血污,他擦拭了几次,擦不净,加剧了心里的烦闷。 门处有人影。 他侧目去看,见是夏妍和夏承安等在那里。 宋煜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夏承安,你妹这件事,怎么处理?” 夏承安想了想措辞:“少主,我驻守辽北十四年,我从十二岁就在辽北历练,我救下不知多少百姓,我家里老人过世我从没回来尽孝过。我妹这次险些造成豫东混乱,百姓伤亡。并且已经造成你的暗卫四死二伤。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少主可否看在我救国护城险些战死的份上,饶她一命。” 宋煜擦护膝的动作没停,他做事一板一眼,老实虔诚的样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往大了说这叫通敌卖主。现在孤同你往小了说,她年轻一时糊涂。可牢饭是免不了的。别和我讲交情。” “可是,平心而论,太子哥哥,”夏妍略略沉吟,“是您把我逼成这样的。您半年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我本来在夏府平静度日。是您选择的我,将我高高扶起,然后却不给我应有的尊重。您九个月没有给我正名。太子哥哥。我是女人,被未婚夫冷落,我会心痛难过,沈江姩姐姐不和你讲话,您也会难过,对不对?” 宋煜想起自己对夏妍的利用,利用夏妍救沈府六十三口人命,除去那四名暗卫性命,自己仍欠夏妍人情,当时图清净招惹了夏妍,为了沈江姩满门的性命答应了夏家的婚约,夏妍也不能说没有功劳,论错误,委实他自己是起因,不能给夏妍夫妻之实,却利用了夏妍。 “夏妍,杜敬生揍了孤一拳,打的孤此刻还没缓过来,眼睛充血的厉害,若不够,你还可以打孤的脸。” 说着,宋煜将面庞倾了过去。 夏妍看着宋煜那被杜敬生打出血的嘴唇,以及充血的眼白,她心中一阵心疼,她紧了紧手,不敢也不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我吗。” “孤喜欢追求女孩,不喜欢被女孩追求。”宋煜说。 夏妍顿时汗透衣襟,是太主动索然无味的意思么,“我退婚。我不打你。” 宋煜把面庞扭正,“以后不要出现在孤眼前。孤和你两清了。” 夏承安单膝跪地,“谢殿下不杀之恩,往后夏妍一定洗心革面,我会带她去辽北军中历练,锻炼她成为保家卫国的战士。终身赎罪。” 宋煜说话时,始终没有看向夏妍,就好似夏妍是一位陌生人。 夏妍见他一直在擦洗那个普通而便宜的护膝,当真万箭穿心,沈江姩姐姐买的廉价物品都这样值得他珍惜么。 她当时发狠了要毁掉宋煜,所以她在沈江姩面前说若她涉险,太子哥哥一定会亲自营救,因为太子哥哥对她爱不自知,她埋下了刺,折磨着沈江姩,伤害着沈江姩。 可这时,夏妍意识到自己真的疯狂的爱上了宋煜,他心系百姓,他运筹帷幄,甚至豫东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内,他是那样完美,可他不属于她夏妍,她自知失去了成为太子妃的资格,也许她什么都不做,才能长久的陪在他身边,可她受不了他的冷暴力,他竟半年一句话都没有和她说。 这时,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也心疼宋煜,她希望宋煜过的好,她决定不大体面的退出,不再痴缠,她和承安哥哥去辽北历练,默默的守护宋煜的城池,她诚实道:“太子哥哥,我曾经想毁了你。我不单故意涉险,我还和沈江姩姐姐说了一些不好的话。” 宋煜正在擦拭护膝上血污的手顿下,他神情猛地一凝,睇向夏妍,“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给沈江姩姐姐说,你对我并非全然无情,我说我如果涉险,你一定会放下一切来救我,无论你在陪着谁,你在做什么,你都会放下一切,来营救我,因为你对我爱而不知。”夏凝绝望的落泪了,她说,“我起初觉得,我得不到的,旁人也休想得到。你也别想得到沈江姩。你果然来了豫东,沈姐姐一定伤透了心。” 宋煜闻言,猛地攥住心口衣物,他喉间猛地一腥,“夏妍,你怎么对我无所谓,为何伤害她?” -会归家看望姩姩和小满吗。- -会忘了姩姩吗- 宋煜念起离别那日沈江姩在他怀里一遍遍问她是否还会归家,那样缺乏安全感,是以为他变心了么。 夏妍见他面色严肃,似乎犯了心疾,紧张道:“太子哥哥!” “滚。”宋煜缓缓坐在椅上,从衣襟掏出治疗心疾的药物,取出三颗压在舌根下,他的声音空洞而冷漠。 夏妍原逼向宋煜的脚步猛地一顿。 夏承安往她衣袖一扯,“夏承安会将这个妹妹的定钱,也原封不动的还给您,我代表夏家宣布婚约自此作废。那位沈妹妹的定钱,您您也不用还了。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夏承安看着太子,实在是过意不去,原来真的不是太子不愿意给沈妹妹名分,而是夏妍碍事,是夏妍的存在使沈妹妹伤心而无奈的屈居外室呢。再一个,他这点家底,为了两个妹妹,都赔给太子了啊 夏承安打算领夏妍离去。 夏妍急急顿步,“太子哥哥,我可以帮你给沈江姩姐姐澄清。” “不用你澄清,孤自己会做。”宋煜说,“请你不要以任何方式再出现在沈江姩面前。否则,对你不客气。” 谢锦将门关起,将夏承安和夏妍啪一声关在门外。 宋煜坐着静了会儿,他又平静的立起来用湿布去擦拭他的护膝,豫东收了,和夏妍婚退了,这护膝上血污洗干净了他就立刻返京回青州家里。 他的沈大娘子和小满小娘子在家里等着他归家的。 他没有爱而不知。 -你亲自去哦宋煜,豫东,你亲自去哦- 他记起沈江姩软软的嗓子和他一遍遍的确认是不是亲自去豫东。 宋煜丢下了青州来了豫东,他心疼的快要碎掉了。 -会回家看望我和女儿吗,还会回家看望我和女儿吗- 他记起他临行前,那个和沈江姩亲密的午后,沈江姩抱着女儿在街心绝望的哭泣,她以为他心系他人,以为她不再是他的唯一了,是么。 他把她和女儿丢在青州,他亲自来了豫东,他和夏承安以及那些朝臣商议着营救夏妍的办法,点点滴滴都在沈江姩的心脏放血是吗。 他从未变心。 来豫东,他为了百姓,为了除掉薛贼拿到兵权,更为了在夏承安面前揭穿夏妍的过失,使对方无话可说主动退婚,若要说是为了女人,他是为了更有手腕和实力可以拥有沈江姩。 宋煜将护膝擦拭了多遍,他发现护膝根本洗不干净,他的烦躁到达顶点,“谢锦,不如我们去买些特产,带回上京,给姩姩和小满,给沈府也送一些,好吗。” 谢锦特别担心宋煜这个平静的状态,他感觉到宋煜内里已经血流成河,“殿下,好啊,还可以买些中原女子佩戴的珠花,带回去给夫人。属下就给春茗买个珠钗吧。爷,放心吧,夫人和小满在青州等着您呢。说不定归家便见青州家宅烟囱袅袅呢。” 宋煜说,“谢锦,我那天没有陪她吃饭,也没有陪她和小满一起就寝。我答应了陪她一天,我半天就走了。” 谢锦说,“爷,夫人理解您是为了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