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并不算长。 宁无双虽仅有桃李年华, 然从小与父亲走南闯北,倒也培养出份机巧劲。 从缇骑去而复返、腿脚受伤到特意上前盘问等行径, 稍稍思考便猜出其中猫腻。 “切,自己没本事捉拿妖人,回头连几只妖物功劳都要争。” 成功摆脱纠缠的宁无双,牵着马儿行走在街道当中。 待离得远了,方才假装不经意回头,朝南门方向投去鄙夷。 皆说有对比才有差距, 缇骑陆锦的举止, 与城中其他午都卫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虽然均未能挡住魔教妖人, 但人家起码真的有正面干过一仗。 打不过和不敢打,差别大了去了。 由于城内明文规定,非官职人员不许随意骑行马匹, 宁无双只能牵着枣红马徒步往西前行。 当行至城中受损严重地段, 见到毁于一旦的楼阁台榭,以及忙碌在碎石砖瓦间的兵卒身影时, 她不忿地努了努嘴。 “连伏城都变得如此,普天之下究竟哪里才是净土。 今是沙海帮做主,明儿就换成长风剑庄, 官府衙门根本不管也无力去管,只知不断征收苛捐杂税,欺压百姓。 有时甚至和盗马贼、流寇沆瀣一气, 将他们暗中引进城来大肆掳掠金银财宝。 事后对半分账,谋定下次合作。 肥了官府、帮派、匪盗, 唯独苦了百姓。” 她收回视线,牵着马儿绕道而行, 从隔壁街道拐入了西城地界。 途中遇到一对抱着孩童,守在坍塌房屋旁啜泣的夫妻时, 于心不忍想散些钱财。 结果一掏钱袋子,兜里不过半吊钱, 就这还是辛苦跑了趟镖,刨除用度剩下的块儿八毛。 “待会还得支付租赁马匹的费用,而且下次开张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考虑到救济别人,自己接下来得饿肚子生活, 宁无双暗暗叹气,强压善心越了过去。 凡事量力而为, 是其父宁仁海生前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只不过说归说, 这位前任总镖头并没切实践行此道。 他在三年前强行接下超出自身能力的大单, 妄图以此一举打响镖局名声,威震武林。 然而走之前有多春风得意,回来时便有多狼狈不堪, 不但丢了镖,失了马, 宁仁海这条命还是遇到好心人,帮忙叫了辆驴车给抬回来的。 到家时出气多进气少, 三句话没讲完就脖子一歪,丢下个烂摊子嘎了。 将十多年积攒下的心血拿去赔押过后,心力憔悴的宁夫人同样一病不起, 泪眼婆娑握着当时未满十八的宁无双,交代后事便跟随夫君而去。 如今唯一剩下的值钱玩意儿,就是位于西城骡子巷的破旧老宅。 若非有这座宅子顶着, 宁无双连个落脚地都没,更别提重开镖局。 “我一定要重新打响福安镖局威名,了却爹爹心愿。” 走出租赁马匹的千里行马庄, 宁无双将退还回来的地契收好, 怀揣剩余300文钱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七拐八绕, 顺带买下两斗米,总算在半个时辰后回到骡子巷。 “你是?” 当看到家门口杵着一黑壮汉子时,她表情怔怔好奇问道。 俗话讲人靠衣马靠鞍, 奥特曼强不强,得看它led灯装得多不多。 秦诺眼下一副穷酸寒碜打扮,傻子都能看出不是谈生意的主。 莫非是上门讨食的乞丐? 我可没钱给你。 宁无双紧攥还没焐热的米袋子,眸中露出警惕。 她可以对蒙遭不幸的普通百姓起善心,却不会对乞丐有任何怜悯。 别瞧那帮衣衫褴褛家伙,平时走街串巷吃百家饭、睡天地床, 实则偷鸡摸狗、欺男霸女之事没少干,可以说与匪盗贼寇别无二致。 等等,那也不对啊, 伏城去年严打过一波, 城中行乞人员统统被官府送去矿山挖煤了。 宁无双展开头脑风暴, 明亮眸子盯着黑壮汉子,没有挪开片刻。 秦诺不清楚也懒得去猜对方脑子里在思考什么, 时间有限, 他需尽快得到这位镖局主人承认,应聘成为镖师。 “请问宁仁海宁总镖头在吗?” 秦诺装出不知情模样, 双手作揖礼貌开口道:“在下大萍乡雷家雷振忆, 远道而来拜访宁总镖头,是为有事相求。” 说话间,皱巴巴路引递了过去。 宁无双狐疑接过,翻阅之余不忘抬起眼皮打量:“你是雷叔伯的独子雷振忆?” “如假包换,正是在下。” “你来投靠我家当镖师?” “没错。”秦诺回得干脆,言语中隐隐含有催促。 系统只给出3小时, 刨除行程与等待时间,还有1小时不到。 倘若不能说服对方接纳自己, 那 秦某人只好以理服人了。 沉默半刻, 宁无双递回路引, 取出钥匙打开门锁,做出请的手势。 其实也没啥好锁,里面能卖得早卖完了。 若非门口挂着镖局牌匾,别人还以为是哪间破庙呢。 “雷兄,虽说雷叔伯与家父少时有过交情, 可大家差不多二十年没来往了。” 宁无双领着秦诺走进前院,将米袋子与布包放在地上。 随后在角落砖石中翻翻找找, 摸出两个瓷碗,于院落破缸舀了瓢无根水。 “不是我不想接纳,而是” 她将一碗水递来,面露难色:“镖局情况你也看到了。” 言下之意, 我自己都快过不下去,实在没余钱多养活一张嘴。 “明白。” 秦诺了然点头,接过瓷碗后没喝, 而是单指顶住碗底,将其当做指尖陀螺快速旋转。 碗转得很快,也端得很稳, 无根水在旋转力与地心力双重影响下,呈现逆时针漩涡。 秦诺转着瓷碗, 眼睛却左右扫视,踱步慢走:“不过在下千里迢迢赶来, 好歹得见一见宁总镖头再走吧,否则不是没有礼数?” 宁无双目不转睛瞅着秦诺黢黑粗壮,青筋暴起的 手指头。 不由暗暗咂舌, 心道这突然冒出来的远房亲戚有两下子啊, 光露的一手, 就不是单纯粗浅功夫能解释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