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诺并没有立即返回马车, 而是借着巡夜借口在营地内溜达起来。 一来是回收蜂鸟侦察机, 二来是瞅瞅其他牛鬼蛇神有无动作。 “如今有擅长隐匿追踪的狼人小队帮忙, 想揪出藏在商队里的玩家、江湖人士不算难事。 另外还有庞天德这支午都卫存在,明里暗里我相当于掌控了两股助力。 比起初来乍到时的孤军奋战,情况改善许多。” 秦诺一边转悠一边思量眼下局势。 尽管时值深夜, 他的这种举动却没有引起旁人怀疑。 毕竟商队对外宣称,接下走镖大单的是福安镖局, 于情于理都该承担起治安护卫职业。 花费小半个时辰在营地转悠一圈, 不出意料没任何发现后, 秦诺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本以为今夜会就此过去, 结果在路过一辆精巧马车时,有道声音叫住了他。 “雷镖头,安好。” 说话者腔调柔柔糯糯, 如轻风吹过麦田,如绵纱拂略脸颊, 听起来愉悦舒心,生不起半点厌恶。 转头望去, 马车布帘掀开,里面探出一张及笄之年的雪肤玉颜。 眉目如画,流波婉转, 不知是今晚表演累得还是舟车劳顿乏得, 未施粉黛的面颊上带着些许倦怠慵懒,令人不禁心生怜惜疼爱。 “噢,是你啊,这么晚还没睡?” 秦诺看清对方相貌, 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定道。 眼前这素颜朝天,比寻常女儿家还要柔媚几分之人, 正是沈金山特意携带随行, 昨晚今夜扰得各大商号东家, 心神荡漾的评弹班子旦角儿—百巧玲。 据说是从东南一带重情买回, 不光擅长评话评弹、京韵大鼓, 单弦牌子曲、戏曲表演同样非常拿手。 吴侬软语的独特腔调,与窄肩细腰的绸缎身段, 在这高门大户皆热衷研究搅屎棍的奇妙时代,想不红都难。 今晚宴席上便有很多人私下评论, 百巧玲很有可能成为继九岁红、幼岁青之后的第三大名角儿。 或许是第二, 因为幼岁青已经被打上新月教细作标签,现在正被官府衙门20万白银悬赏呢。 无论抓住与否,都不可能重新登台献艺了。 听到秦诺询问, 百巧玲眉目含笑,不急不缓吐字道: “夙夜燥闷,奴家想出来透透气儿,等四下凉快些再睡。” 说话间他掏出香帕擦了擦额头细汗, 小手还将领口稍微往外拉开那么丁点, 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雪白。 男人不化妆还能长这么祸水, 你怕是生错性别了吧。 秦诺站定原地, 以从野生生物学家角度肆无忌惮盯了会儿, 直至对面百巧玲不好意思别过脸去, 这才平静继续道:“噢,那你去透气吧。 记得披件衣服,防止蚊虫叮咬。 野生品种携带的病原体比较多, 可能会传染上黄热、疟疾、丝虫、流行性乙型脑炎。 我这里有蔷薇水,你要的话可以便宜卖你两瓶。” “啊?” 心里正盘算如何与这位雷镖头月下散步, 从而拉近彼此关系的百巧玲,闻言面色一怔。 薄薄双唇张开, 酝酿许久的措辞言语瞬间卡在喉间, 完全没法接话了。 “你不要啊? 那算了,自己小心点。” 秦诺见对方半天不搭腔, 暗道一声可惜便摆摆手大步流星离开, 脚步之快,呼吸间已然踏出十多米之远。 待其背影逐渐化为小点,直至消失在远处, 百巧玲方才似梦初觉, 有些羞恼地放下布帘,坐回车中。 “这个雷振忆,不好对付。 莫非是察觉到什么故意装疯卖傻, 亦或者本身不好美色? 不可能,他能尽心竭力帮助一个乡野丫头, 若不贪图这些,何故如此。” 幽幽烛光下, 百巧玲脸上娇媚柔弱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郁。 “除非宁无双给予了天大好处, 才能让一位武林高手这般鞍前马后。 财富、地位福安镖局给不了, 所以只能是美色、武学二者之一。” 他思索着伸手从贴身衣衫中取出个小香囊, 解开细绳,葱白手指往里轻轻一勾, 掌中便多了张卷成筒状的小纸条。 纸条展开,放在烛火旁缓缓熏烤, 上面旋即浮现出密密麻麻,犹如小蝌蚪的成行文字。 “雷振忆,宗宝二十三年大萍乡生人, 符宝十一年童生, 符宝十四年秋闱未能上榜” 百巧玲仔细浏览其中内容,灵活心思快速转动, “按照户籍黄册上所描述, 雷振忆不过是个读了几年私塾, 懂些庄家把式的普通百姓, 并未提及他有离开大萍乡,外出求学经历。 家中条件在当地尚算富裕, 然父母因病早亡后不出三年就被人骗光家财,落了个穷困潦倒境地。 不得已背井离乡, 来到伏城投靠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宁家。 疑点,很大的疑点。” 他来来回回细看三遍,将上面内容记牢后, 暗暗催动内劲, 纸条当即化为了一团飞灰。 “雷振忆,雷镖头” 百巧玲转动眼眸,看着布帘:“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雷振忆, 只要不阻挠我们的计划, 那大家便井水不犯河水。 不然,你这绝顶高手怕是没法活着回到伏城。” 呼—— 一口气息吹出,烛光熄灭, 周围重新回到昏暗寂静氛围。 夜已深,人未眠, 两名守在精舍长廊的小太监, 小心翼翼将凤炬光亮吹灭, 然后取来装有鲸鱼油脂的小银壶,逐个替换其中燃料。 他们脚步很轻,几乎没有丝毫声音, 甚至于呼吸频率都在刻意控制, 生怕弄出半点动静。 就在他们好不容易更换掉所有凤炬, 准备将银壶放回原处时, 其中一名小太监估计是站得久了,腿脚发酸, 竟一个趔趄跌倒下来。 哐啷啷—— 银壶滚落在地,碰撞出巨大动静, 如晴天霹雳,在空旷长廊中回荡起袅袅余音。 刺耳、扰心、震魄, 两名小太监登时面如死灰, 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你们怎么回事?!” 一名身紫衣长衫的年老太监, 以近乎平移的方式出现在二人跟前,低声责问道。 “老祖宗饶命,我们,我们” “赶紧打扫干净。 陛下已经被惊醒了, 我先进去伺候,待会再责罚你们。” “是,是,儿子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