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潇潇在盘算着要怎么报仇,另一头玲月已经主动找到了她爹,恶人先告状。 说夏潇潇冲撞了自己,她气不过就让下边人稍微教训了她一下。穆朝桂如何不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气,多半是一早去找林弈被他气到了,她气不过去找那个女子的茬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气得眼睛都哭肿了,他又有些心疼。 反倒安慰了玲月好半天,为了让她收住眼泪,还许诺了一大堆赏赐给玲月。可玲月依然不甘心,委委屈屈哭了半天,呜咽道:“父皇,那女子奸滑狡诈。你也看见了,林叔根本就看不上她,与其让他们就这样耗着,不如让林叔休了她,省得大家两看相厌。” 穆朝桂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自己这个女儿,别的都好,就是有些太天真了。要是她母妃在这里多少还能拦一拦她,可她母妃一早就去她外祖那了,自己又舍不得说她,真是没办法。 想了一会儿才道:“父皇虽是天子,但也不能过度干涉臣子的私事呀,况且当初让他们将错就错的父皇,如今再主动开口让他休妻,这让天下如何看待父皇?你呀就熄了你那点小心思吧,这上阳城青年才俊一抓一大把,你随便挑一个,选谁都行。实在不行,明年秋闱后你在榜上才子中选一个也好啊!” 玲月听完抱着她父皇的胳膊又瘪了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滚,凄凄切切,我见犹怜。 她爹看不下去,别过脸去,背对着她道“乖女儿,不是父皇故意棒打鸳鸯,实在是你跟林弈他不合适,他比你大了整整16岁,又是父皇的好兄弟,要是他成婚早些,孩子都跟你一般大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不论年龄辈份,他对你没意思啊,你何必上赶着找他呢!” 玲月带着哭腔道:“可人家就是喜欢他嘛!” 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皇后突然开口道:“要不皇上把林弈和那个夏姑娘都叫来,问一问,若真如玲月说的他们两个彼此没意思,你就再做一回恶人,做主让他二人和离算了。” 皇后无所谓玲月嫁谁,反正她嫁谁谁倒霉!就林弈那德性,能娶她才有鬼了。也不是心疼玲月,她就是看不惯玲月这般几次三番为了一个男人针对别的女子,以前还好,都是官家女儿,她也不敢太过分,这次撞上来一个没有背景的,出手简直可以说是恶毒,皇家的脸面都快叫她丢尽了。 “那就依你母后说的,朕就当一回恶人吧!顺才,你去叫人把林将军跟那个夏姑娘请来,哎,顺便把国师和长公主也叫过来。” 话音刚落,玲珑就拉着杨华宁冲了进来,气冲冲的,也不行礼。放开杨华宁冲到穆朝桂面前,挤开玲月自己坐下去。 坐下就开始哭,说什么她这个长公主不当了,连自己的家都护不住,什么人都敢欺负她,什么人都敢在她家里撒野! 穆朝桂哪见过她这般模样,还以为是杨华宁欺负她了,当即就要发难,刚开口,玲珑就打断他道:“皇兄是觉得我的眼光有问题吗?华宁他是那种人吗?” 穆朝桂疑惑道:“那谁敢欺负你啊?” “那你先让华宁坐下的,他都在那站半天了。” 穆朝桂无语,这才站几息就心疼了,“行行行,妹夫你自己坐,别客气!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谁惹我们家长公主了?” 玲珑哼了一声,嫌弃的看了一眼玲月才将玲月之前做的事一一道来,一边说一边哭,委屈得不行。重点都放在玲月在她府上撒野胡来上了,就是要坐实玲月目无尊长,蛮不讲理的名头。 她知道玲月就算把夏潇潇杀了,她的皇兄也不可能真的把她怎么样,没人会为了杨华宁这个来路不明的表妹说话。 夏潇潇不过是被他们安了个国师表妹、将军夫人的名头,实际上什么都不是,所有人都只把她当棋子,笑话罢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一直叫她夏姑娘,玲月也不敢这么蹬鼻子上脸。 玲珑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个公主当的很失败,连这么个小姑娘都护不住。 听到玲珑告自己的状,玲月气得牙都要咬碎了,她知道自己早上是有些冲动,也知道自己这个姑姑不喜欢自己,可她没想到她会为了一个外人到她父皇面前来兴师问罪,心中恨意更甚,又将夏潇潇诅咒了无数遍。 但玲月也不傻,知道自己不能跟玲珑硬来,立马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跟着哭起来,抽抽嗒嗒道:“父皇,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不尊敬姑姑,都是下边的人看我被那个乡野村妇冲撞了,想着教训一下她而已。儿臣真的没有不尊重姑姑的意思,父皇,你要相信儿臣……呜呜呜” 玲珑哭,玲月也哭,皇上看着这一个两个都哭给自己看,心里发毛,一个头两个大。 两个都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两边都舍不得她们委屈。可是自己这妹妹当着杨华宁的面,为了一个外人,一个他怀疑与杨华宁没有一毛钱关系,来路不明的女子,逼着他惩处自己最宠爱的长女。这让他很难办呐! 就在穆朝桂举棋不定,不知道如何开口时,杨华宁上前半跪行礼道:“皇上,潇潇虽只是微臣的表妹,小时候也没见过两次。说起来是没什么感情,但我们身在异乡,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彼此都是对方在这个地方唯一的亲人。当初是微臣救人心替她应下了婚事,原是想着借着林弈的名头给她争些庇佑,如今庇佑没得半分,还害得她几次三番因为林弈被针对,微臣无能,还望皇上为她主持公道!” 杨华宁看似风光,实际上也没什么根基,如今能安然无恙,一是自身有两把刷子,二是他有玲月和林弈护着,但夏潇潇除了他这层关系,没有任何其他可依靠的人,两位师父目前也不敢太过倚靠。 况且他和夏潇潇都来历不明,不能太引人关注,又不能让玲珑总是去求皇上,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穆朝桂原还想和稀泥,让玲月给她姑姑赔个不是,回头再象征性的禁足几日。但没想到杨华宁会这么直接,会直接上来就要他主持公道,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当初提出将错就错的是他,杨华宁不过是一时救人心切替夏潇潇答应。要说错,还是错在他女儿身上。 穆朝桂揉了揉眉心,头疼无比。真处罚玲月自己舍不得不说,回去萧贵妃肯定要闹,萧相也会发难。 明明之前的事大家已经揭过了,上次玲月吃饭时候拔刀刺夏潇潇被林弈拦住了,也没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当时玲珑也只是训斥了她几句,禁止她以后再来这里。 这次,若真如玲珑说的,陈嬷嬷救援及时,那夏姑娘也没受什么伤,怎么就要这般为难自己啊! 穆朝桂看了眼自己这妹妹,又扫了两眼玲月,下边的杨华宁跪着也不肯起来,皇后自顾自的在一旁喝茶根本没打算搭理他。这一个个都在逼他! 穆朝桂连连叹气,最后心一横,把锅又甩给杨华宁道:“此事国师希望朕如何处置?” 杨华宁早就猜到他会来这一出,双膝跪下一拜,抬起头道:“此事牵涉当朝两位公主,微臣不敢妄言。只是盼着陛下能下令取消这门婚事,断了这祸事源头!” 穆朝桂还担心杨华宁要逼他依律论处,没想到不过是求这么个事罢了,白叫他担心。 当即笑道:“这事好办,回头问了他们两个自己的意见,他们愿意和离也好,就这样也罢,朕都不干涉。不过今日确是那两个婆子不对,那两个动手的婆子就交给国师处置吧!” 玲珑反问道:“就这样吗?” 穆朝桂想了想又道:“今日玲月派人打坏的一应东西,全部由朕的私库双倍赔偿。玲月,赶紧给你姑姑认错,回去罚你禁足一个月,再扣你半年月例长长记性!以后不准再骚扰人家夏姑娘。” 玲珑还是气不过,忿忿道:“那潇潇就白让人白打了吗?” 穆朝桂别过头去没说话。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虽然受了些伤,但是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追究其来路,还容许杨华宁等人救治她,在他看来已足够了。 总不能还要叫他赔偿她吧,又不是他大夏的子民!不过看着自己的妹妹如此不高兴,想了想还是松口道:“那就将玲月扣掉的半年月例都偿给此女作医药费吧!” 玲珑生气道:“皇兄这是想祸水东引吗?这样的赔偿不如不要,你就惯她吧!” 杨华宁也很生气,可他也知道不能再争了,夏潇潇的身份,确实不好办,包括他自己都是如此。“臣替潇潇谢过皇上。” “行了,赶紧起来吧。”穆朝桂什么都好,勤政爱民,也愿意接受杨华宁的新政,只是对待自家的女人尤其是玲月公主十分溺爱。 杨华宁以前一直觉得他可以成为史无前例的明君,可如今,他需要重新审视一下此人了。 杨华宁刚起来坐下,新枝就扶着夏潇潇跟着传话的太监到了门口。等了不过两分钟就被叫了进去。 夏潇潇跟着新枝低头跪下,“民女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穆朝桂看着被新枝扶着夏潇潇,这昨天不还活蹦乱跳的吗?这脸色,分明是受了内伤了,玲月手下的人下手也太没轻重了,当下有些尴尬。 到底名义上还是杨华宁的表妹,又是自己老师的弟子,都打成这样了,杨华宁这软弱性子就算了,侯明要是知道了不闹才怪。 夏潇潇刚拜下去,不待玲珑龙开口,穆朝桂就立即摆手道:“免了免了,起来吧,顺才你去给夏姑娘搬个软椅来。” 穆朝桂看着夏潇潇这风吹都要倒的样子,这给她个凳子待会儿要是坐不住再倒下去,玲珑不发脾气才有鬼了。 玲珑看着夏潇潇的样子比刚来时更气了,她和杨华宁听了来凤和陈嬷嬷说的事来不及去看夏潇潇就冲过来了,现在看,陈嬷嬷和来凤说得还轻了。忍不住恶狠狠的剜了玲月一眼。 玲月之前跑得快,也没见着夏潇潇到底被打成什么样了,如今看着跟自己刚刚与父皇说的不符,心中也有些慌,连忙冲到他爹面前道:“父皇,梁嬷嬷、苏嬷嬷说她们不过踹了她两脚,扇了她一下而已,哪至于这么严重,一定是她装的,父皇你不要相信他们。” 穆朝桂听着玲月的辩解更头大了,那梁嬷嬷苏嬷嬷是什么人,表面上是普通宫人,实际上是萧家重金给她请的两个武道高手,一脚踹死一个人都不在话下。 两人一人一脚,就算收了力,那是一个女子能扛得住的吗?何况这姑娘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才捡回一条命来,还一人一脚,这是要杀人啊!如今人没死真的已是大幸了。 忍着当场发飙的冲动,咬着牙道:“玲月你先住口,退到一边去。” 玲月看着自己父皇要发飙,低着头抽抽嗒嗒站到了皇后娘娘后边,她原本就该在这里才对。只是皇上宠她,皇后又不爱与她计较便由着她。 待玲月去到一旁,皇后看了眼穆朝桂和坐在门口的夏潇潇,破天荒开口道:“皇上,这林将军也不知道上哪去了,一时半会儿怕是来不了,夏姑娘既有伤在身,不如先问了她的意见,好让她早些回去歇着,待林将军来了将二人意见合计一下再看如何?” 皇后早就听玲珑说了,两人都看不上对方,而且听玲珑的意思,这姑娘压觉得这里的规矩于她无用。为了不被这强加的关系束缚,还求杨华宁给她改名弄个新的户籍,请他们对外宣称自己暴毙了,就想早点跟林弈撇清关系。大概只有皇上和玲月母女会觉得杨国师这表妹捡了大便宜会舍不得放手。 穆朝桂正有些发愁,玲月这次只怕是彻底把杨国师得罪了,之前还能说是被误认为是细作,现在找上门打人家,没理由啊! 皇后话音刚落,穆朝桂就赶紧接话道:“皇后说的有理,玲珑啊,你问问夏姑娘什么意见,问完让她早些回去休息。” 这边玲珑刷的一下就站起来,怒气冲冲的看着她哥,余光处发现杨华宁正盯着她,也不理会,自顾自走到夏潇潇身边,挨着她坐下。 “潇潇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夏潇潇撑着椅子扶手摇了摇头道自己没事。难受是肯定的,刚被踹倒在地的时候她根本动弹不得,呼吸都要停滞了,又才来大姨妈,她能好受才怪。 见夏潇潇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玲珑眼眶红红的,挂着眼泪道:“师娘告诉我玲月带人欺负你了,原本我和华宁要去看你的,但走到半路听说玲月来这边了,我怕她又会恶人先告状,就想着先过来教训教训她,回头再去看你,你放心,我们会帮你讨个公道的。” 夏潇潇并不指望他们给自己讨公道,这个世界,人与人的区别,比人与狗都大。她算什么,若不是有杨华宁在,玲月就算将她挫骨扬灰也没人会给她讨公道。 夏潇潇不置可否,看着地上对玲珑道了声谢,“谢谢玲珑师姐。” “华宁求了皇兄,希望他准许你们两个和离,当着玲月的面斩断这祸根,皇兄答应了。说是要问问你们两个自己的意见,林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你现在这样需要休息,皇兄让我问问你什么意见,问完你先回去休息。” “玲珑师姐,我什么你意见你和杨师兄是知道的。若是可以就请皇上裁定我们的关系无效,从今以后两人再无瓜葛!” 玲珑有些看着夏潇潇满眼心疼,点头道了声好。林弈看不上夏潇潇,但是不妨碍他拿她来背锅,今天夏潇潇这顿无妄之灾又是他祸水东引的结果。 夏潇潇听着玲珑跟穆朝桂转述自己的意思,原以为借着今天的事,穆朝桂能有些愧疚答应了这个要求,结果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听到拒绝的声音,夏潇潇忍不住抬头看向上座的穆朝桂,长得人模狗样,怎么就不干人事儿呢。 玲珑发现夏潇潇抬起头来,伸手拉住夏潇潇的手,轻声道:“潇潇你别急,我再争取争取。” 两人你来我往又争了好一会儿,穆朝桂始终不答应。最后还是杨华宁开口道:“皇上,潇潇出身低微,又不懂规矩,原本就配不上林弈。当初又是我擅自替她应下婚事,也是我逼着林弈答应此事,说来说去皆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们也没资格要求什么和离,不如就请林弈写一封休书给她,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人再无瓜葛。” 杨华宁知道穆朝贵不想让自己没面子,也不想让林弈没面子,但都没关系,他们要面子他和夏潇潇无所谓,面子嘛,都给你们。 听到杨华宁的话,穆朝桂笑了,装模作样的让玲珑问问夏潇潇的意见。玲珑看着夏潇潇,长舒了一口气,“潇潇,你听到了,你若没意见就这样办吧?” 夏潇潇盯着玲月低声道:“玲珑师姐,你说要是法律没法制裁坏人,个人该如何维护自己的正义?” 玲珑见夏潇潇不大对劲,赶紧用身体挡在她前面,“潇潇你别急,我们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夏潇潇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扯着嘴角道,“就照着杨师兄说的办吧。” 玲珑看着夏潇潇的状态,心中有些不安,但在这里又不好说太多,安慰了几句,站起来对穆朝桂道:“皇兄,我问过潇潇了,她同意华宁的意见,只求早点了结此事,就此两清。” 穆朝桂很满意这个回答,休了她对林逸影响最小。不过面对自己的妹妹还是压着声音道:“你问问她,可想好了?将军夫人的位置错过了可就错过了,况且被休掉将来说出去可不好听。” 玲珑也没问,冷笑道:“皇兄不用问了,潇潇不过是挂了个名头而已,至于名声,有命重要吗?” 穆朝桂早就知道,这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此女从大殿出去跳下高台被救起在林逸府上养病那几天,可能见过几面。 他早就听说了,这女子成亲第一天晚上就跑到后山想跑没跑成就寻死,没死成又绝食,好容易不寻死了又天天在城内各处瞎逛,想找机会儿逃跑,之后才被自家玲月带人抓了。 现在又求着被休,还真是有个性,长得也还算漂亮,虽不及萧贵妃那般娇艳妩媚,但真算可以了。若是出身好些,只怕也要被人踏破门槛。 他还真有些不忍心做这恶人,害这姑娘,可他也没办法,谁都不能受委屈,那就只能委屈她了。 穆朝桂装模作样的思忖半天,随后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道:“皇兄知道了,就照国师说的办吧。玲珑你让人送夏姑娘回去休息吧。” 杨华宁听到此话站起来道:“臣替表妹谢过皇上。” “哎,你也别客气了,让人把人送回去吧。” 玲珑又安慰了夏潇潇几句,夏潇潇起身,撑着新枝跪下一拜“民女告退。” 玲珑帮着新枝把夏潇潇送到门口,又叮嘱了几句,“潇潇你先回好好休息,我们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就来看你。” “谢谢玲珑师姐,那我们先回去了。” 夏潇潇撑着新枝,一步一步走回自己住的院子,原本十来分钟的路,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蹲在路边歇了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