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皇帝召他们来绝对不是向自己倾诉自己不容易的，而是让他们解决麻烦的，或者说善后的。 思索了片刻后，孔贞运轻声道：“陛下，臣或许能将此事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 不待崇祯发问，孔贞运道：“陛下，九月二十八日是祭孔大典，现在孔庙既然是朝廷接管，不如陛下下诏，举办一次盛大的祭孔大典， 邀请各地大儒和德高望重的老者前来曲阜共祭孔圣，以此昭告天下，陛下是尊重孔圣的； 其次，臣作为奉祀官自然会留在这边，这段时间臣会在曲阜和周边开堂讲学，将此事的原委顺便说一说，让不明真相的人明白真相， 等那些大儒和读书人来曲阜后，听见曲阜百姓的惨状后，自然会平息愤怒。 尚乾也会昼夜兼程回衢州那边，在消息传出前提前将事情讲明白，如此以来，有心人即便想做什么，先入为主之下，也需要仔细斟酌几分。 陛下，堵不如疏，来曲阜两三万读书人，消息肯定会传遍的， 陛下可以告诉他们，可以传播，但需要实事求是，不得掐头去尾、恶意篡改，违者，必将彻查到底！ 如此一来，影响势必会小许多。” “好，就如爱卿所言，爱卿受累了！” “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分！” 对于孔贞运的建议，崇祯只是略微思索便同意了。 孔圣是孔圣，孔家是孔家，没有等号，孔家可以废，但儒家思想不能废。 他或许不会主动推崇儒家思想，但也不会打压，相比于强军和严刑酷法，儒家的五常不仅有利于统治，更是能约束整个社会的道德伦理观念。 搞定了这件事情后，孔贞运犹豫了片刻后，低声道：“陛下，臣也有一事，请陛下示下！” 不待崇祯回应，孔贞运轻声道：“陛下，现在北宗已经被陛下削了，而我们南宗也不回来， 但陛下又许诺了孔庙对外开放，臣思考再三觉得那些读书人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尤其是大成殿东庑内的《乙瑛碑》、《礼器碑》、《史晨碑》等三块碑，保存有一千五百年之久了，为历代金石家、书法家奉为汉隶圭臬， 若是不小心被参拜的人给损坏了，着实有些可惜！” 听着孔贞运的叙述，崇祯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孔庙内不止这三座汉代石碑，还有许许多多的文物，诸如孔子弟子子贡亲自雕刻的孔子木雕像和孔子夫人亓官氏像，日夜香火供奉了两千年了，弥足珍贵。 还有那棵据说是孔子亲自种植的古桧，也有已经有两千年历史了。 大明王朝以后肯定会被取代，是被外族取代，还是进入现代社会，他都不知道了， 但孔庙、孔府、孔林肯定会在，孔庙在后世的教育、文化传承、民族融合、精神遗产和史学价值上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这件事情必须要重视，如果因为他开放了孔庙，导致孔庙内的众多文物被毁、被盗，不说几百年后了，就是现在他都要被口诛笔伐。 “孔爱卿，你作为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自然是要常住孔府的，朕有些安排： 第一，朕会在曲阜驻扎一个千户所的军士，守护孔府、孔庙、孔林； 第二，孔庙开放后，实行门票制度，每天孔庙放出一百张进入孔庙的门票，具体多少张你们到时候和礼部、工部协商，凭号进入， 所有进入人员，严格把控，宣导清楚，重要的文物前，安排军士守护。” 想了想之后，崇祯又道：“另外，三孔之内的所有石碑，未得允许，不得拓印。 还有，小心那些票贩……掮客，领票必须本人持户贴或者路引领取，不得代领、冒领，以此牟利！” “臣叩谢陛下圣恩！” 孔贞运大喜，按照皇帝的安排，孔庙既能对外开放，又能最大程度的保护好。 “孔爱卿，这次南巡，大明内部的问题让朕心惊，算上朕，你经历了六朝，且家学渊源，见多识广，可有治国良策教于朕？” 听着皇帝的话，两人浑身一震，尤其是孔尚乾，将头低的更狠了，但眼神满满的钦佩。 前几日父亲就告诉他们，皇帝可能想对科举动手，不曾想真是如此，刚刚皇帝的话就差点就明着说要对科举动手了。 孔贞运心中吐槽了一声，这位皇帝年龄不大，心眼倒是不少，心中本就有打算了，却非得问问别人。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沉思了片刻后，轻声道：“陛下乃明君、圣君，会开创古之未有之盛世， 盛世的评判标准很多，诸如政治稳定和高效、商事繁荣、文化繁荣、教育水平等等， 君臣一心治国，各行各业齐发展，这一切则需要大量各行各业的人才，恰恰这一点是陛下最缺的。” 说到这里，孔贞运就不再言语了，该说的、能说的他都说了，剩下的只能由皇帝自己说了。 听着孔贞运的回应，崇祯眼中满是笑意，和聪明的人说话就是痛快。 “行了，朕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先去忙吧，另外，等公祭大典结束了，孔爱卿到北京城一趟，朕有些事情与你商议！” “臣遵旨！” “臣等告退！” 两人慢慢退出大堂，出了县衙后，孔尚乾回头看了看县衙，低声道：“父亲，陛下刚刚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为了科举之事，怎么改我不知道，但陛下需要我出面来号召天下士子， 现在北宗不在了，我是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也算是儒家的领袖，我出面号召，陛下改革的阻力会小一些。” 说到这里，孔贞运眼中挂着一丝笑意：“科举改革是大势所趋，你不要觉得改革是坏事， 改革中儒家部分会少，但不会直接一刀砍了，孔庙的保护就能看出来陛下对传统的东西还是很在意的。 咱们这位年陛下虽然年轻，但有纵横四海、横扫宇内之志，更有破除一切阻碍大明发展的决心，这不正是我等读书人的目标吗？ 你此次去回去以后，好好想一想，今后族人涉猎可以广一些，不要只读经典，要读经世致用之学。” “谨尊父亲教诲！” 两人聊完后，慢慢的朝着外面走去，外面议论声传入耳中，等两人听明白之后，孔贞运再次叹了一声：“皇帝真是好手段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