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回秦小妹这边,她闷头往家跑,快到家时正好碰到方桂华从院儿里出来。 “娘!” 刚把方桂华送走,钱大娘转身要回院儿里,就见身后秦小妹从村口的方向回来,手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东西。 她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去,“哎呀!咋拿了这么多东西?张主任呢?” “别提了!老秦家闹起来她调解去了,马上就回。”秦小妹和钱大娘拿着东西走进院儿里,钱木匠正打算给钱庆春捣药草来敷脚。 秦小妹见了立马就反应过来方桂华是干什么来了,笃定道:“这药又是桂华送来的。” 说起这个,钱大娘也觉得头疼,皱着眉头说:“是,姑娘是个好姑娘,唉···” 方桂华拿着药过来,大大方方说是给钱庆春用的,钱大娘本来不想要,可人家千辛万苦都从沟沟里采了带下来了,不要也说不过去。 虽然方桂华没提别的,但钱大娘怕欠人情,收下药草后就舀了两瓢玉米面儿给方桂华,叫她带回去吃。 秦小妹回来时,两人刚经过一番拉扯,钱大娘最后还是将玉米面儿硬塞给方桂华,客客气气将人送了出去。 “她本来还想进屋里瞧瞧庆春来着,我怕那虎孩子没轻没重的,再说了啥不该说的话伤人家的心,就没让去···”说起来钱大娘就觉得不好意思。 秦小妹也皱了皱眉头,这事儿不能再拖了。 世上的事大多是这样,没事儿的时候整天闲的摸猫逗狗,但凡有啥正经事儿要办,却总被不相干的事情绊住。 这眼下也是,还不知道秦盼娣的丧事要咋办?王芳云能不能说服大队长?如果李祖富开口要办秦盼娣的丧事,那老钱家的人应该是要去的。 想到这里,秦小妹就把今天她和张木莲遇上杨多多的母亲,并且发生拉扯的事情说给了钱大娘知道。 末了还问一句:“咱家跟老秦家虽说已经不相干了,可即便只是本村社员,婚丧大事也是要到场的,现在闹得这么难看,咱还去吗?” “去啥去呀?不去!撕破脸正好!” 听说杨母那个老货光天化日就想抢劫,欺负秦小妹一个小娃脸皮子薄,搁村道上就开始拉拉扯扯的不让人回家,钱大娘气的咬牙切齿。 冲出院门,双手叉腰,冲着村头大榕树的方向就骂了起来。 “不要脸的老东西!不就是想白吃白喝嘛?我这还没死呢你想当谁的娘?这话是没叫我听见,让我听见我撕了你的嘴!呸!活不起的玩意儿!” 眼看钱大娘越骂越激动,再这样下去搞不好要抄家伙撵到老秦家去,秦小妹赶紧把人往回劝。 “回吧娘!没大事儿!她不要脸拎不清,咱村儿的社员又不是个个都拎不清,我一点儿亏没吃,好几个大娘都帮我呐,骂可狠了!” 这是实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杨多多固然可怜,可她的苦难并不是秦小妹造成的。 秦小妹日子过得好,生活富余吃啥有啥,也没有他们老杨家一点儿功劳。 这些东西,秦小妹要愿意给那是她的事,可人家不愿意,摆明了不想跟老秦家再扯上关系,他们明知道还拦着抢,那就是他们不对。 社员们当然不可能干看着不管,今天这事儿秦小妹确实没吃亏,踹了杨母一脚也没人找她麻烦,可见大家都是向着她的。 听她这么说,钱大娘总算气消了些。 好歹在这庄上过了几十年的日子,小妹说这话她是信的。 她只是气不过,想不通这世上咋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情绪上来了,钱大娘又骂了几句,直到隔壁邻居全都知道了这件难堪的事情,才心满意足的回家去。 “别看咱老钱家老实巴交的从来不得罪谁,可也不怕谁!敢欺负到咱头上来就得给她紧紧皮!要不还当咱是泥捏的呢!哼~下回谁再敢烦你就狠狠抽上一耳光!打烂她的嘴!” 刚才秦小妹没好意思说自己给了杨母一脚,将人踹翻滚了两个大跟斗。 这会儿见钱大娘气的不行,连忙表示自己已经把人踢服了,钱大娘心里这才舒坦了。 赶巧这时候钱木匠在后院儿捣好药草回来,钱大娘就告诉了他,自己一家不打算去秦盼娣丧事上帮忙。 秦盼娣是咋死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老钱家这段时间这么惨,全是她害的,不去她丧事上帮忙社员们也挑不出理来。 以德报怨说的轻巧,钱大娘自认一家子都是粗人,读书不多,没这么高的思想觉悟,要她去送秦盼娣?不可能! 家里的事一向是两口子商量着来,不过钱木匠是个没什么心眼儿又很好说话的,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因此大多事情都顺着老伴儿的意思来。 三言两语达成共识,钱木匠搅弄着粗瓷碗里的药糊糊,说起来另一件事。 前头说过,钱木匠双亲尚在,他和大哥二十年前分家以后,两个老人原本说好一人养一个,可大哥耍心眼子,只肯养活会木匠手艺能挣钱的老父亲,老娘却要丢给弟弟养着。 那时候钱木匠才刚和媳妇儿结婚,大哥就迫不及待闹分家,唯恐小两口吃家里的喝家里的,让他吃了亏。 分家的时候钱木匠还年轻,钱大娘也才刚进门儿,十七岁的大闺女说话大声点儿都脸红结巴,根本不敢给自己家划拉东西,任凭大伯哥一家搓圆揉扁。 还好老父亲不偏心也不糊涂,见老大闹的厉害,索性大手一挥,就这两个儿子,家底儿一人一半儿分的明明白白, 至于赡养问题,二十多年前老钱头身子骨还硬朗,干活也麻利,一点儿不输年轻人,在家里很有话语权。 他直接撕破脸皮,驳斥了大儿子不想赡养老娘的如意算盘,勒令要养一起养,两家换着养,每年六月二十五轮换。 对此秦木匠当然是一点儿意见也没有的,钱大伯则是敢怒不敢言,于是规矩这怎么定下了,两家轮换着一过就是二十三年。 直到前年因为易枝兰这癫婆两家人闹翻了脸,维持了二十多年的平衡才被打破。 本来兄弟两个,只有弟弟继承了家族的手艺这个事实,就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一根尖刺,时不时想起来就扎一下钱大伯的心。 本来就抬不起头,弟媳妇和侄儿又和自己家闹的厉害,出门儿全是看自己家笑话的人。 钱大伯气不过,虽然是自己家没理,可为了找回场子,他还是强硬的表示不愿意再和弟弟轮换着供养老人。 要么一家出力一家出钱,要么他家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