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再不说,他说不定能推着你去。”王悦点点头说道。 “道和兄又去见了徐州刺史祖逖,和他交流了北伐的心思,那真是一见如故,差点就拜了义父。” 庾翼拿出一张画来,递给周抚。 周抚打开一看,正是描绘的他半路岔出去见祖逖的画面。 “长豫兄,你都知道了?” “你在建康埋伏了三千人,我很难敢不知道。” “我又不是冲着你来的。” “你再等一个借口?” 王悦说着,从帽子里取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周抚, “这是半路上截获的石勒的密信。” 周抚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来这信是写给谁的。 “这也没写着写给谁啊?这算什么借口?” “你不会把它放出去?看看谁来取它?这样顺藤摸瓜,不就抓到证据了?”庾翼说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你没想到?” “哈哈~”周抚把那封信件叠了叠放在怀中,“看透不说透嘛,就像我知道行僧竺法潜,其实是大将军的亲弟弟,但我说了嘛?” 看着周抚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庾翼扭头问王悦, “姐夫,竺法潜真的是王家人,藏的可够深的。我听闻他还没有弱冠就出了家,现在都过去十几年了吧?王家的局,从十几年前就开始了吗?” “阿翼啊,我知道你很聪明,但这个世上,聪明人多的很,千万不要因为自己那点聪明,小看别人,你就说今天这位周道和吧?你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不是?他看起来真的很呆。” “要不了,你去试试,你带着我的信去,你看看能不能在处弘伯父那里,借出三千兵来。” “你是说,道和兄,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可是个高手,他本来就是要来血洗李家,偏偏绕个弯,来到我这里讨个人情,这买卖都让他算透了。” “那我哪?” “你什么?” “他们都有活干?我哪?” “你才多大?” “我和逸少差不多,他已经独当一面了,我还不能练练手?” “你想拿谁练手?” “南顿王,他的势力都被翦除的差不多了,比较好对付。” “那你去试试吧。” 庾翼领命走后, 王悦对着虚空之中,说了一句,“有劳法潜叔父了。” “贫僧既已出家,就不再是俗家。”竺法潜从树上跳了下来,“那个周抚不简单啊,他能看破贫僧的障眼法。”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带了一丝血色,王悦还在和起床气斗气的时候,戴渊带着兵马把王家围了起来。 “呀!戴若思涨本事了。” 府外的嘈杂,府里人的乱串,让王悦失了再睡一会的心思,蹬了双木屐,披了一件单衣就走了出来。 “戴兄,怎么年头那个刺杀我的案子,有了进展?戴兄的办事真是雷厉风行,这才十个月,戴兄就有了眉目。这要是办出来,不还得是二十年后啊?” “王悦,”戴渊脸色一沉,“我没时间和你耗,交出凶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凶手?不是你该去找的吗?怎么找到了我这里?” “刁协贪财,你把他扣在府里敲他的竹杠,这我不管。但,你纵容周抚,率三千甲士,血洗了李府,这我不能不管。” “什么?你说谁?周抚?那小子昨天还到我府上来了哪?说是有什么人追杀他,报给了戴兄,戴兄却没有理会。” “你怎知我没有理会,这案子要查都有一个过程。他纵使有所怨屈,也不能动手杀人啊?” “你说是他杀的?可有什么证据?” “昨天,周抚调了三千甲士,进了建康。” “哦?三千,还甲士?只杀了个区区李家?不再按个通天的罪名?戴兄,你就是要罗织罪名,也说的低调一点,三千甲士,都够把建康拿下来了。” “我这里有凭证,这可是祖逖亲笔所写,我看你还怎么抵赖。” “哦?难道真有此事?敢不敢把那凭证给我看看,我倒要看看,祖逖怎么有胆子私自调兵。” “你不会撕了它,毁灭证据吧?” “你看你这个小气的样子,一看就是当年劫道的老毛病,王家可是要脸的人家,干不出那种拦路劫财的下做事。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誊写一份。” 戴渊真的就誊写了一份,递给王悦。 王悦接过来一看,就笑了。 “戴兄,你被祖刺史给耍了,你看看这是一首藏头句。” “若有虚言,天打雷劈,思虑良久,斟酌再三,胡人南侵,吴人不鸣,说服不成,杀一儆百。这连起来,可不就是——若思胡说嘛?” “而且,这里面,也没有一句话提到周抚,和李家啊?戴兄是怎么将这事和周抚联系上的哪?” “那当然是有……” “有什么?别犹豫,说出来。” “有什么不能说的,有内探,强兵在侧,肯定是要有些防备的。” “哦,既然有内探,何不带上来说清楚哪?” “这……” “怎么?戴兄就打算用这么一首嘲讽拉满的文字,治我的罪嘛?” “带上来。” 戴渊一摆手,内探被带了上来。 “哦,就是你给戴大人通风报信?” “是,这都是我亲眼所见。” “既然是你亲眼所见,你为什么不早报告?你得了谁的命令,你是不是以为他带三千甲士,是要刺杀什么大人物?” “没有,这位大人不要污蔑小人,小人只是被看得紧,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才跑出来,事情就都已经发生了。” “哦?那就是说李家的事情,你也参与了?杀人灭门,也有你的一份?” “是,不是,小人是被逼的,小人如果不动手,难免会送命。” “好,就算你是被迫的。那些人哪?他们现在去了哪里?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吧?” “小人不知道,小人被人偷袭了,套上袋子丢掉了河里。幸亏小人水性好,才逃了一条命出来。” “好,我算你说得都是真的,这里面又有我什么事情哪?” “我亲耳听到,周抚说了乌衣巷,说了王家。” “哦?那会不会是他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我哪?你们戴大人没和你说嘛?我可是建康城里,遭受刺杀最多的人。” “怎么可能?周抚还是从大人手里拿到了李家的罪证。分明大人才是幕后主使。” “等等,事情一件件的说,要讲证据,不要诛心。你刚才说什么罪证?” “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哪?就是昨天大人亲手交给周抚的那封石勒的密信。” “哦?我有点记起来了,我请周抚将军去调查一下建康城里礼通胡奴的叛徒,这不会也是一项罪名吧?戴大人,还请谅解,你帐下这些人,良莠不齐的,说不定里面就有石勒的内奸。” “长豫哪里的话,肃清胡奴奸细,自来是本官首要之事,长豫能够助力出手,渊感谢还来不及哪。” “那就是说,我截获这封密信,不是罪过,不能因此锁拿我?” “当然,今天来锁拿你,是你滥用了情报,枉杀了李家满门。” “等等,这事和李家又有什么关系?” “大人,你就不要装了,那封密信,最后被李家人取了回去,那周抚不由分说,就带兵冲进去,不听李家的解释,见人就杀,见狗就踹,杀了个血流成河。” “哦?就是说,是李家接了那封密信,也就是说,李家就是石勒的内奸?这可了不得啊?李家可是郑夫人的姻亲,他们可是有觐见王爷的机会,戴大人,这件事情,可有通报王爷?” “这是自然,满门大小120多口,这么大的事情,渊怎么敢欺瞒王爷。实话和你说,就是王爷让我来拿你的。” “我想问一句,戴大人抓到周抚了嘛?” “没有。但很快就会抓到,现在四门已经落下,许进不许出。” “那,李家还有人活着,知道事情的原委?” “狗都被踹死,别说人了。” “那就是说,戴大人,准备凭着一个自己双手沾满血的家伙的一面之词,要定我的罪了?” “长豫,我劝你还是放弃挣扎,现在招供,我还算你一个自首,留你一个全尸。” “戴大人,不要急嘛。反正你已经把四门关了,这建康城内,就只有戴大人一个人掌兵。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你以为我是你嘛?整天都想着把持朝政,架空上司,你这个小园子倒成了小朝堂。” “来了,戴大人还是实话实说了,戴大人要做别人的刀,我不反对,但要来砍我?可就要看戴大人的刀快不快了。” “哈哈~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你现在身边还有谁?” “我,怎么戴大人不记得脑袋上的包是谁打的了?” 祖逖从戴渊身后的兵丁之中走了出来,脱下了头盔露出了面目。 “你?祖逖,你要干什么?你怎么能无旨擅离?” “我再不来,这个屎盆子就扣脑袋上了。好家伙,向我借了三千甲士。我要是有三千甲士,早就饮马大河,还会让胡奴这么放肆?” “祖逖,我知道你和王家有交情,但此事通了天,李家满门120口,还有5条狗,都丧了命。” “这和我无关,我来,只是说明一下,这个玩意~” 祖逖指着那个告密的士兵, “不是我麾下的兵士,这个黑锅,我可不背。” “哦?这就有趣了。你竟然连祖刺史的兵都不是 ,你究竟是谁?” 王悦抓住机会,反难告密者。 “我是谁重要吗?这些事情都是我亲眼所见。这些事实就在这里。” “看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内奸吧?否则这密信被劫了,李家就算心里有鬼,又怎么会再去取一个已经被劫过的密信哪?除非是有一个他们信任的人……那个人,就是你吧?” “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可是有很多人看到周抚昨天是从你这里离开的。” “证据?你看看,这不是巧了嘛?李兄,出来一见吧?” 王悦回头对着后面的房子喊了一嗓子。 一位头戴斗笠的人缓缓来到了众人面前,摘下斗笠,露出了一道骇人的伤疤,血已经止住了,痂还没有结出来,看得出是刚被迎面砍了一刀。 “这位有认识的,有不认识。我给大家说一下 ,这位就是郑阿冬的夫婿李员外。” “你,就是你。”李员外噌得蹿出去,薅住告密者的衣领子,“你带着一伙山匪洗劫了我家,把一家老小尽数杀死。” “李兄,不要激动。他只是个小兵,身不由己,真正幕后主使,是你身边的王悦。” “哈哈,戴兄,我们就是信了你的话,监视着王悦、周抚的一举一动,那周抚早就出了海,去剿灭袭扰京口的海贼,根本就没有在建康城里停留。” “李兄,你不要被他骗了。这个王悦鬼得很。之前的周玘、徐馥都是被他骗了。” “戴兄,你想取代王茂弘,犯不着搭上我全家老少120口吧?你说这事情是王悦干的?为什么骗开我家门的,是戴兄的命令?” “什么?若思兄,你这个就过分了,就算你没当成前将军,就算你还没领军出发,湘州就打下来了,你有什么脾气,你朝我发,我都能理解。可你为什么要连累到李兄哪?” “哼哼~”李员外鼻子里哼出一股气,“长豫兄,你可想不到啊,这人狠起来啊?一块石头,恨不得把天上的鸟都打下来。好家伙,这你要是没把我救出来,他这个架势,是要用这个案子,把建康城大大小小的官都抓起来砍了。” “李兄,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如果要是害你,怎么会来这里?” “误会?误会不了,长豫也好,道和也好,我都防备着哪,谁想到,戴兄能给我背后来一刀,就为了您的仕途,这么做,合适嘛?” “好了,这事情看来也说不出长短,还是请王爷来定夺吧。”王悦提出了一个几方都能接受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