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委书记钟毅和地区纪委书记王忠强正在俩人都十分谨慎地做着分析,虽然自知在整个邹来富事件之中,地委还是本着从公心出发去处理,但是在认定魏昌全的事情的时候,考虑到周鸿基的因素,这个认定是有些牵强的,虽然邓牧为一再向组织说明情况,魏昌全是主动汇报的,但是汇报退款的时间节点,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内有乾坤了。 俩人现在都明白,操北京口音的人来到地区意味着什么,这是对省部级干部调查才会出动的规格,看来邹来贵的副省长这次凶多吉少了。搂草打兔子,如果调查发现地区有人牵扯其中,这绝对不是一级地委可以承担的责任。 钟毅道:昨天我去找立人部长的时候,怎么丝毫没有感受到他们呢受到此事的影响,按说这件事发生在我们这,但伟正部长,包括何副书记的表现都十分的平和啊。 王忠强稍加思索就道:这事不难理解,很有可能是省委主要领导单独交办,要不就是领导已经认定,这事和咱们这里没关系。 钟毅道:如果说仅仅是昌全、红旗同志的问题,我看问题不大,我现在倒是担心我们地委的领导同志,有没有牵扯其中啊。如果这样,各项工作都将会被彻底地打乱,对地区改革开放的形象是颠覆性的破坏啊。 王忠强道:山中莫道无供给,明月清风不用钱。钟书记啊,革命的关键,要靠自觉啊。 俩人说得小心翼翼,虽没有点名,但俩人之前都明白,说的是齐永林。 齐永林坐在办公室里,厚厚的文件堆成了两个小堆,自从知道省纪委来人之后,齐永林就茶不思饭不想,内心陷入了无比的煎熬,想着自己生病的时候来富来贵两兄弟可以说是鞍前马后无微不至,如今邹来贵邹来富即将面临牢狱之灾,自己却不敢搭把手,也成了势利小人,将这行署专员的办公室当成了龟壳而蜷缩在里面,做人是真难啊。心里感叹道,倘见玉帝先跪奏,他生永不落红尘。 齐永林焦躁不安,不自觉地就打开了柜子,取出了一把小小的钥匙,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一块小小的方帕,抽屉里除了这块真丝方帕,还有十多瓶各种的高档维生素和鱼肝油,这些都是下面的干部得知其患了夜盲症之后,在汇报工作之际随手给的,东西不算贵重,齐永林也就收了,不知不觉,桌子下面抽屉里的空间,早已经是被药占得满满当当。 拿着手帕之后,心理上竟然真的有所慰藉,心里沉重的包袱慢慢地也就放了下来,不由得感叹道,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随即拿起了电话,吩咐道:小宋嘛,地区工业园区建设是地区的重点工程,临时安排一下,去听一听筹备组的进度汇报。 现在? 现在。 宋青仁一听现在要听取筹备组的工作汇报,马上就打开了机要电话本,将电话打给了计委副主任,筹备组负责人胡晓云。 胡晓云听说齐永林要来,就想着给计委主任汇报一声,但宋秘书说的是要听取筹备组的汇报,胡晓云走到了门口,又退回来了。心里暗道,筹备组只是借用计委的房子,是直属行署的机构,并不是计委的下属单位,以后的地位和计委平级。胡晓云就只是将领导要来的消息安排给了计委的办公室主任,一边擦拭办公桌椅一边吩咐道:一会领导要来调研工业园区筹备组,你准备一下会议室。顺便问下臧主任,有没有时间参会。 办公室主任安排了会议室之后,就给计委主任臧俊峰做了汇报。计委手里握着很多的资源和项目,特别是掌握着经济发展规划的实际权力,臧俊峰对于不是地委班子的领导,一般不会亲自接待,听办公室主任说得轻描淡写,便挥了挥手说道:晓云主任不问就算了,如果要问就说我去找永林专员汇报工作去了。 筹备组成立后从地区和县里抽了十多个人,胡晓云就去找臧俊峰协调办公用房。但臧俊峰觉得胡晓云就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以后的工业园区也要求计委办事,所以就随便找了两间以前的库房,拉了一些将淘汰的桌椅板凳作为办公家具,这让胡晓云很是生气,奈何臧俊峰既是老领导,又是大权在握,自然是不好明着说什么。 算着时间,胡晓云就在楼下等待,落寞和孤独的背影下透着一股子倔强和坚强。 计委大院是改革开放后新修建的,中国的建筑设计开始逐渐摆脱苏联影响,转而追求现代化和国际化的设计理念。白色长条形瓷砖营造了一种简洁、现代的视觉效果,台阶上的大理石彰显出了这家单位雄厚的实力。 不多会,齐永林的高档轿车稳稳地停在了胡晓云的面前,胡晓云十分轻盈地打开了车门,齐永林下了车,看到只有胡晓云一人,就主动关心道:晓云同志,怎么,你们班子都不在家? 胡晓云道:领导,我们臧主任没和您在一起吗?说是找您汇报工作去了呀。 齐永林扭头看向了宋清仁,宋清仁上前一步:没接到臧主任要来汇报工作的报告。 齐永林跺了跺脚,抖去鞋面上的灰尘,自然就联想起了前段时间不少干部冷落自己的事,看了一眼计委的办公大楼,有些生气地道:计划委员会,衙门大啊! 说着就冷着脸朝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道:筹备组写的报告我看了,在行政区划的边界上和功能区的规划上,还要调整,在光明县城的北部,夏季处于下风口,但是在冬季就是处于上风口了,我看你们可以往东部规划。 齐永林本就是工业方面的高材生,谈起了工业园区的规划,从水源、风向、交通等多个方面说得头头是道,胡晓云紧跟齐永林的步伐上了楼,脚跟轻轻点地,脚尖迅速推进,一手拿着小包,一臂自然摆动,认真地听着齐永林作指示,眼神里流露出的都是尊崇。 本想着可以在会议室,齐永林抬了抬手道:两个人在会议室显得不亲切,就到你的办公室。 胡晓云忙笑着道:呀,还没来得及收拾,又要让永林专员看笑话了。 听到说没有收拾,齐永林的步伐反而加快了些,就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晓云同志啊,以小见大,突然袭击正是可以检验干部工作习惯的好时机啊。 胡晓云只有前面带路,路上还遇到了几个同事,有人认识,有人只是觉得熟悉,待齐永林擦肩而过之后,众人才反应过来,来人正是地区专员齐永林,因为齐永林每年都要来参加计委的年终总结大会,以示对计委工作的重视,而楼下的宣传栏里,还有齐永林讲话的照片。 到了胡晓云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的陈设十分的简单,两组书柜,一个洗漱架,一组沙发,还有就是办公的桌椅板凳,墙上则挂着两幅地图,一幅是地区地图,一幅则是全省地图。齐永林背着手,大致打量了一下,就指着干净而又整洁的桌面,就道:晓云同志啊,这就是你说的没准备,看来组织选择推荐你担任筹备组负责人没有错啊。 胡晓云道:领导,上次唐副专员主持开会的时候,说筹备组下一步还要来一位领导?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位。 齐永林并不知道还要来一位领导的事,就道:唐副专员说的是以后工业园区成立以后的事吧,到时候党政班子肯定是要配齐的,眼下的工作,只有委屈你先担起来。 在办公室聊了一会,自然就说到了办公条件的事,胡晓云道:领导,您来都来了,肯定是要去慰问一下我们筹备组的同志,中午就在计委食堂吃饭,计委食堂虽然比不上地委食堂,但还是将就。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齐永林看了看手表,确实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 齐永林道:我这个人就是不讲究吃,走吧,去看看。 说着三人就到了楼下的筹备组办公室,筹备组办公室的干部已经知道了齐永林要来,早早就收拾妥当。看着办公室里没有窗户,燥热难耐,到处都是锈迹斑斑,齐永林自然明白是臧俊峰的原因。虽然生气,但还是与大家握了手,这个时候,臧峻峰才带着班子里的干部急匆匆地来到了仓库。 齐永林看到了膀大腰圆的臧主任,冷冰冰地道:臧主任,怎么回事,筹备组怎么在仓库里办公? 臧主任擦了擦汗,就道:领导,办公用房紧张,实在是找不到多余的办公室。 齐永林回望了一眼对面的办公大楼,并不想当众让臧俊峰下不来台,以失行署专员的风度。只是冷冰冰地道:不耽误大家吃饭了,回去了! 胡晓云马上道:领导不是说留下来吃饭。 看齐永林并未作答,几人都跟着,齐永林头上了车才道:饭就不吃了,办公用房的问题,我会马上安排。 待齐永林走了,臧俊峰恶狠狠地道:胡晓云,齐专员是老领导,又是行署专员,来到计委,为什么不给计委汇报? 胡晓云并不慌张,只是淡淡地道:臧主任,我让办公室汇报了,办公室说的,您去找齐专员汇报工作去了,我还以为您是和齐专员一起来的。 胡晓云本想说是办公室主任说的,但这个时候,她并不想有人掺和进来,就故意将主任两个字省略了。 其他几个干部一听就是厕所里吃香瓜,不对味了,也就忙将俩人拉开了。 红旗县长、满江主席、昌全副书记和我坐在了地委的中巴车上,全程都有人陪同,大家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那别样的气氛十分压抑。 到了地委大院,就将我们分别带到了一间办公室,既然是在办公室里问话,自然问题不是很大,特别是我,算是以证人的身份参与情况的核实。 没有人关心吃没吃午饭,也不知道对面的人吃没吃午饭,待落了座,对方就道:李朝阳同志,我们是省纪委的,请您不要紧张,我们找你来,主要是核实一些情况。说了基本的信息之后,重点就问了退钱的事。因为晓阳叮嘱过,所以退钱的时候,我专门让老葛做了见证。各项的细节与之前的笔录内容一致,前前后后问了两个小时,也就出来了。 工作人员将我带到了小接待室,只见满江部长已经在接待室里情绪很是低落。看我进来之后,就起了身,愤愤不平地道:妈的,太过分了,那个什么文近朱,出了大门就把我的书法作品给扔了。看我一脸茫然,王满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道:哎,你说他俩,还出得来不? 正说着红旗书记也就进了门。一脸轻松地道:总算说清楚了。哎,满江,听他们说,你的作品还没有装裱的框架值钱,这个说法,我不认同。 对嘛,书法作品,艺术无价嘛。 讨论了一会书法作品,王满江很是认真地分享了自己写作书法时的心得,感叹道:这些东西,活着的时候,都不值钱。红旗啊,地委大院不管饭,咱们去找牧为要口吃的,再不吃就饿死了。 郑红旗道:咱们还是等一等昌全吧。 喝了会茶充饥,良久之后,门被打开了,来人道:你们三个,可以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