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师父走了

回到宿舍的时光就这样直接躺在了床上，拉过身后的被子把自己裹了又裹。他没有哭，只是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或许是眼泪已经不能说明他心里的委屈了。时光想到了他妈妈和他说的那一句话：“实在不行就回来，回来妈给你包饺子吃。”他想到了回家，也想到了那天大姐告诉他村里人说的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困了，困了就闭上眼睛睡觉吧。 半睡半醒的时候，时光感觉好像有人在他身边。本以为是在梦中见到了妞妞，不想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师父。张大军这时端着一个黄磁钢的饭盒静静的站在床边。 “醒了啊，快起来吃饭吧，我刚在食堂给你盛的，又让老薛热了一遍，你小子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 时光赶忙下床，端过师父手里的饭盒就开始狼吞虎咽。之前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吧。”张大军点上一根烟在旁边抽着。 “没有。昨天确实是我错了，你打我是应该的。” “别犟了，我虽然刚认识你几天，但是你一撅屁股我还不知道你拉的是什么屎啊。”张大军摁灭烟蒂后继续的说到：“昨天是这工地上所有的管理人员到齐的时候，老板请吃饭。所有人都还没动的时候你先吃了，这叫没规矩。今天我如果不踹你一脚，再骂你两句。恐怕现在你就要卷着铺盖卷儿滚蛋了。记住了，以后在外面不管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之前都要好好的想想；想想做事的主角是谁，想想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 一直强忍着的时光这次终于哭了出来。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一边吃饭一边流着眼泪。默默的点着头。他知道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强者生存，自己现在只不过还是一个小学徒而已。 “光子，你记住。建筑工地就是一个大社会，这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如果你能在任何一个工地都能吃的开的时候，你走进真正的社会之后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冤枉路去走了。” 时光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在他看来，这就是他来到工地上学的第一项东西，也是师父给他上的第一课。 刚伺候师父睡下，时彪就开始张罗自己的被窝。一天的事情时彪还没来得及细细的总结，所以趁着这个时候好好想一下自己应该怎么办。 “张总，睡了吗？我是张守志。” 时光一听是放线的工长张守志就立马起来开门，张大军也披上衣服下床。 “张总呀，你可要帮帮兄弟哦，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张守志刚一进门立马就拉住张大军的胳膊，一脸的哀求。 张大军躲瘟疫似的撇开张守志的手；“有话说，有屁放。没事就他妈的滚蛋，别打扰老子睡觉，我明天还要早起赶车呢。” 时光听到师父第二天还要赶车，就一阵激灵，但是考虑到张守志还在屋里，便没有插嘴问师父原因。 张守志见张大军快要翻脸，立马说到：“项目部通知，今天开二步槽。你也知道，我这下面的徒弟一个都没过来了，我这有老毛病，不能值夜班。所以就想请您老大驾光临给帮个忙，过几天我那几个徒弟全部都到了。” “我还真猜到了，你就没憋什么好屁。告诉你，老子不去，老子我也累的要死，今天又喝了那么多。” 张守志紧跟着跑到张大军的床边，碎碎叨叨了半天也不见一丁点的效果。急中生智的张守志看到旁边的时光后嘿嘿笑了起来。 “张总，要不你就把你的小徒弟借我用用吧，你之前可是说好了让他跟着我的。而且他想跟你学技术就得先学放线，放线可是基础啊。”张守志说完就拉着时光怔怔的看着张大军。 “他的事你问他自己，我不管。”说完张大军就翻身不管了。 张守志也不管时彪到底是怎么想的，拉着他自顾自的往前走着，根本没有半点要征求他的意思。 出了生活区以后就是一个大坑，张守志带着时光沿着一个钢管搭成的爬梯下到坑底。爬梯几乎成了九十度的直角，不过对于时光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三两下就下到坑底。 来不及感受脚底下软软的细沙的亲昵，时光就被拉到一处有着一个仪器的地方。 “光子啊，你算是我的门外徒弟了，我现在要教你的是水准仪，以后工地上用的最多的仪器。但是你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我先教你一次，然后给你做几个示范你看看。最后五分钟我教你怎么看图纸。明白了吗？今天你能学好，那就说明你以后可以继续做这一行，如果连这一点都学不会的话那你最好还是收拾东西回家吧。”张守志一口气说完后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呆若木鸡的时光。 “张师傅，我还是有点懵，要不您再说一遍行吗？” “你拿着塔尺，我告诉你怎么做，我再给你示范一遍。这次一定要用心记住。” “嗯，我一定注意。” 简短的十分钟时光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密切注意张守志的每一个动作和写下的每一个数字。等到自己拿着仪器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那么痛快的学会了水准仪的简单操作。兴奋的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 就在张守志将要上爬梯的时候，时光紧忙拉着他说到：“张师傅，我刚才听师父说他明天要早起赶车是什么意思啊？” “你师父不在这个工地，昨天老板过来就是要调他去q城，那边的活有点难，只有你师父才能搞定。” 就在时光还想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张守志接着说到：“你就别惦记这事了，你不走，就在这边干，管吃管住一天25块钱，学徒都是这个价。”说完便不等时光说话就迅速爬到了坑上，看这速度比时光这个小伙子还要迅速。 刚拜师的时光便这样失去了师父的庇佑，只能服从老板和张守志的安排。 三台挖机和六个小工就这样在时光笨拙的指挥下慢慢向后退去，呈现出的是一大片宽阔的细沙地。时光一点一点的向前推进水准仪，根本没有感觉到这夜的漫长与寂寞。 夜空中的黑暗有时让人感觉到恐惧与孤独，有时又让人感觉到亲切与欢快。 直到三台挖机同时熄火休息的时候，时光才知道已经到了凌晨，再过一会就将迎来新的一天。端着张师父亲自送来的热饭，只是一盆煮的糟透了得挂面条，连一丝油水都看不到，上面蹲着一小堆咸菜丝。 躺在挖机的爪子里，枕着双臂仰望着天空。第一次觉得如此的想家，也不知家里人怎么样了，妞妞在哪里呢？这会她是不是正在做着香甜的美梦。 时光跨越，就像星星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如今那个“混世魔王”忽然不见了，甜甜可爱的妞妞也离他相隔千里。不知道那个静谧而安宁的小村庄会不会也变的让人不敢相认。 这些在黑暗中涌上来的思绪，就像一首乐曲，悠扬自在，充满活力又让人感慨万分。那怀念的昨天和即将到来的明天给了人希望，因为人们都愿意相信——黎明再远，也会有依稀的薄光透射出来。不过是这漫漫长夜何时才能够过去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泪水沿着眼角浸湿了衣袖。蓦然间才发现，天空依旧是星光闪耀，夜色依旧是深沉如故。北方那颗最亮的星星仿佛是静谧夜空中的萤火虫，闪耀着荧光，捕捉全世界人的目光。 这美丽的遐想让挖掘机的一声轰鸣打破了，时光不得不继续投入紧张的工作当中。由最初笨拙的手足无措到现在的行云流水，不止是他的天赋，也是他这前半夜的努力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