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早上任小溪兴冲冲地出门,晚上红着一双眼睛回来。 今天先是被宗义安排挑大粪,挑完还要泼地,臭得她连带去中午吃的饼子都吃不下。 等到了下午又让她锄地,锄得不好还要挨骂。 一整个下午,手上起了四个水泡,回来的时候身上又脏又臭又累,实在没忍住,眼泪哗哗地掉。 “阿娘,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啊!”任小溪抱着付氏哭道。 付氏也不好说,干活不就是干这些事嘛。 可小溪毕竟是个姑娘,宗义这是没半分怜惜之情,那这亲事还说得成吗?付氏心里不安。 2月底,宋家。 周大富,宗义,任大海,付氏都在宋家。 宋月华拿出四张契书,递给4人,让周大富分别读了一遍。 付氏一听,1个月400文,差点笑出了声,当听到宗义一个月的月钱竟有1两银子时,就下定了决心,还是得跟宗家结亲。 宗义带着任大海,付氏去里正家送契书。 宋月华拿出5两银子交给周大富,“多弄点肥回来,该花银子的时候,还得花。” 柳雪站在屋门口,看到宗义几人过来,过去喊了声,“宗管事,东家让你过去一趟。” “多谢!”宗义拱了拱手道。 付氏看着两人进去的背影,啧啧道,“听到没,以后咱们也叫他宗管事。” 任大海道,“好的。” 宋月华点了一串铜钱给宗义道,“2月份的工钱还是按照之前契书的来,你们一家三人,共是600文。” 宗义点过后道,“600文,没有错。” 柳雪递过来一个册本道,“在这里按个手印。” 按了手印,领了银子,宗义离开宋家后,回家路上的月亮,格外的明亮。 宋月华这里还在被柳雪取笑,“只见过收钱的人开心,没见过给钱也开心的” “你不懂,”宋月华笑呵呵道。 柳雪无语道,“好吧,我不懂。” 宋月华拿出一张契书递给她道,“签吧,签了就是柳管事。” 终于轮到了自己。 柳雪连忙接过看了许久,才问道,“1两银子?” 见宋月华笑着不说话,柳雪把契书拿给小玉看,听小玉读了一遍,才笑着道,“师傅待我可真好!” “明天去胡家先学着挑猪,再学养猪。”宋月华道,“再过个十多天,大院跟猪场完工后,就能买猪崽鸡崽了,到时候你就住到大院去。” “就,就我一个人吗?”柳雪问道。 “小书自然随你一起,”宋月华道。 宋月华又道,“大富叔跟宗义下面都有人,我把蓝婆婆指派给你,她和小彧也一起住在大院,还有朱艳丽,村尾人多,她都不敢出门,让她也去大院住吧。” 柳雪笑道,“本来还有点舍不得你,现在可半点都不留恋了。” 宋月华挑眉道,“我当然知道。” 隔天,柳雪带着蓝婆婆来一起签了契书,现在大院没建好,暂时山上没她的活干。 在得知柳雪要去学喂猪时,问道能不能带着她一起去。 这下柳雪可太高兴了,要是蓝婆婆在,她也不至于太害怕胡金水。 “体会到当管事的快乐了吧。”宋月华笑道。 “没错,”柳雪随即又道,“想必当东家也很快乐。” 宋月华往后一靠一抬眉,笑眼盈盈道,“没错!” 契书的事情处理好后,易夫子跟段夫子又找了过来。 宋月华以为是学堂出了什么事,忙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原来是最近县里的窑坊招收学徒,二锅头的爹贾富贵,还有丙班的周正家人,都想让自己孩子去学门谋生的手艺。 “二锅头自己怎么说的?”宋月华问。 段一刀有些为难道,“这是他爹私下同我说的,听他那意思,二锅头自己没有去窑坊的打算,是贾富贵自己决定的。” 那就是父子二人有分歧,19岁的人了,也可以自己做主了。 宋月华道,“二锅头的家事,让他自己解决,学堂不掺和。” 段一刀有些不太懂,“那他要是来了,我这……” “今年份的柴火,都送过来了,工时也干了,收了学费该教还是教。”宋月华道。 段一刀懂了,一切照旧。 易夫子这边叹道,“周正那孩子表现还算不错,今年才11岁,他家里估计也没指望他读个什么名堂……” 这里的男子14岁订婚都是常态,在这之前想学一门谋生的手艺也无可厚非,要是能识得几个字,找活计也算有优势。 宋月华问易夫子,“夫子可同周正谈过?” 易夫子摇了摇头道,“今天散学后那两家人才过来的,明日我再问问看。” 宋月华点点头。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学生要离开了,夫子也应当同人谈一谈。 第二天,宋月华出于好奇,刚走到书房门口,准备敲门之际,就听到里面的哭声。 易夫子惊住了。 周正这孩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较大的原因,一直都是比较稳重的类型。 没想到,他才问了两句,周正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易夫子连忙掏出帕子,帮着擦了擦他的眼泪道,“你竟是这般不愿吗?” “不……不是……” 周正接过帕子,等着情绪稳定下来后,才道,“阿爹同我分析过,我同如山不一样,并无考取功名的希望,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学门手艺,以后总归能吃得上饭,可是,夫子……” 周正低着头,双手攥拳抵在膝盖上,泪水滴落了下来,他的声音颤抖道,“夫子,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呐!” 明明才刚开蒙,他的表现也称得上不错,刚领略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才瞧了一眼,就要让他重新闭上双眼,心甘情愿当个睁眼瞎,这让他如何甘心! 宋月华正欲扣门的手停了下来,反而转过身,背靠在书房的墙壁上,抬头看着天空中隐匿在云层的月亮。 相比周正这里的不甘,二锅头家直接吵翻了天。 二锅头吼道,“死老头子,我好不容易砍了几百担柴才换来学武的机会,你别尽给我添乱成吗?” “那可是窑坊啊!” 贾富贵也气骂道,“你个臭小子,但凡在那里当学徒,出了师就饿不死!你知道为了让你进去,你大舅走了多少关系吗?” “又是大舅!”二锅头气得举起桌子就要砸,贾富贵连忙喊道,“500文,快放下!” 二锅头一股气发不出来,也咽不下,只得放下了桌子,怒吼道,“大舅一天天的,除了管我,就没别的事干了吗?他腿都没好,怎么手就能伸这么长!” “那他不也是为你好吗?”贾富贵也吼了回去。 “我求你了,别再为我好了,我他娘就是坨狗屎,你们放过我吧!” 贾富贵怒道,“我跟你舅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你听长辈的话,能让你吃亏吗?” “你们是的我长辈,这辈子都是我的长辈,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自己做决定,难道我这一辈子都得听你们的话,直到你们死了,再跟你们一样控制下一辈吗?” 二锅头气冲冲走到门口,又返了回来,“老爹啊,算我求您老人家了,我砍那二百担柴也不容易,别再去学堂给我胡咧咧成吗?” 贾富贵脱下鞋子一把拍在二锅头头上,“你个小王八蛋,怎么同你爹说话的,学堂去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尊老爱幼,你还学个蛋!” “我是学武,不是学文!”二锅头一把捂住头,喊道。 打了一顿下来后,贾富贵也累了,重新穿上鞋子,坐在长凳上喘着大气。 二锅头被打了一顿,气也消了不少,心平气和道,“老爹,我都19了,你们也别总盯着我,这样很让人……” 窒息。 贾富贵瞪着眼睛道,“你也知道自己19了,我以为你还当自己是三岁皮娃子,你看这村里,哪个19岁的不是娃娃满地跑了,偏偏你,不成家不干活,整天做些不着边际的事,我跟你大舅都老了,不盯着你,还能盯着谁!” 这些话,二锅头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不耐烦道,“你再去学堂给我找事,老子就直接去从军去!” “你敢!” 贾富贵猛地站起身时,二锅头已经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