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伦话语里的信息量很大。 汤巴家的这个夫人不好惹。 一旦她发起火来那么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而且这个夫人很有野心，而且胆子也挺大。 汤巴家有的是钱，甚至可以目空一切。 只要有钱就能够有人愿意卖命，就能够组织起人来和官家，和东巴家斗。 之前汤巴家那个卫队长扎西也说了，汤巴家的卫队也不是吃素的，扎西也有着大不了和官家对着干的心思。 “索伦，现在卫队有多少人？” “现在我们汤巴家一共有八百家兵，其中一半在金山上，若真要打的话，我们还有差不多一千个男奴，只要让他们有点甜头，他们也愿意拼命！官家虽然说有一千精兵，但毕竟都是从外面来的，战斗力打了折扣，而东巴家只有二百家兵，他们的兵器与我们根本就没法比，之前我们不是从法郎西人的手里买了二百支火枪吗？官家那边也有火枪，数量却不足我们的三成！” 我真的没想到汤巴家竟然有着这等的实力。 不过想想也正常，守着一座金山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 不过活佛的话还在我的耳边。 汤巴家这些年做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那地牢里不知道死了多少无辜的人，这就是典型的为富不仁吧？ 我真要替汤巴家出头吗？ 我当然不想，可偏偏此刻我又是汤巴土司，汤巴家的大老爷。 我有些不明白了，我怎么就乱入了这个场景中来。 大活佛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身份，那么别人呢？就比如我面前的这个索伦，还有那个长得与央金很像的夫人，她是不是也能够看穿我的身份？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成了他们利用的一枚棋子。 关键是我没弄明白我现在到底应该是谁，站什么样的立场？ “你就是你，你就是江小白。” 就在我心神不定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在我的脑海，这是二哈的声音。 不得不说，它这一声有如惊雷，让我醍醐灌顶。 没错我就是我，我是江小白，我不是什么汤巴土司，我为什么非得按着这个场景给我安排的身份与剧本走呢？ 原本我是想要弄清楚汤巴家到底为什么会被灭族的事情，可是现在我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 既然有了答案，我为什么还要纠结于我是谁这个问题？我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离开这儿，离开这个场景。 可是怎么才能离开？ “这个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我也没找到离开的办法。从进入这一场景开始，我感觉很多事情我都无能为力。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我就反对你上二楼的原因，可你非不听劝。老话怎么说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知道不，好奇害死猫，现在你知道麻烦了？” 我有些无语，直接被一只猫给批评了。 “那个老家伙确实厉害，只是他似乎不愿意与你牵扯太多的因果。” 我摇摇头：“他已经说了很多了，多少也沾了我的因果。” 二哈轻哼一声：“他说那些不过是看在菩萨的面子上，不然你以为他会那么好心？他在和你结善缘，多半也是为了他的那个徒弟，你没听他话里话外都是让你照顾他未来的那个徒弟吗？” 我想了想，二哈说得也没错。 没有莫名其妙的缘分。 “可是我就算再回去找他也没用，这件事情他是不会管的。” 二哈点点头：“这倒是，这老家伙很聪明，你的因果沾上了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我将它提了起来：“那你呢？你这不是在沾我的因果吗？” “你以为我想？若不是菩萨让我跟着你的话，我宁愿躲在幽冥血海。” “这话就违心了，我们可是早就已经有了牵连的。” “那也是菩萨的安排，我就是一只猫，仅此而已。”说完它竟然呼呼大睡了。 马车回到了汤巴庄园。 女人少不得也问了一遍大活佛到底是什么态度。 当听说大活佛不管这事的时候女人露出了凶光：“既是他不愿意管那么就只能按着我们自己的意思来了，索伦，让扎西做好准备，今晚我们就直接杀进东巴家去！” 我在一旁看着女人，女人在做这些决定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问我的意见，这个家好像她就能够做主。 而且事实也是这样，因为扎西很快就来了，他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当听女人说要杀去东巴家的时候他的眼里也充满了兽性的光芒，他似乎很渴望战斗。 女人又说兵分两路，另一路去半路埋伏，防止官兵支援东巴家，等拿下东巴家之后再合兵一处将官家也给灭了。 她说一定要速战速决。 因为大活佛那边是个变数。 虽说汤巴家的兵多，但却也无法与大活佛相抗衡，因为只要大活佛一句话，那么其他土司一定会合兵前来，汤巴家还没有和整个藏区为敌的底气。 而藏区的真正势力还是在大活佛的手上。 女人安排好一切之后才把索伦和扎西打发了。 她看着我问道：“是不是不喜欢我凡事都替你做主？” 我没有说话，她淡淡地说道：“你别忘记了你这个土司老爷是怎么来的，当初如果不是我让索伦毒死了你那个没用的哥哥，土司的位子也轮不到你，你那哥哥还真敢想，居然想把金山交给官家，他不知道么，那是汤巴家的命根所在，汤巴家的百年基业都是靠着那座金山！” 我听她说这些心里不禁有些发毛，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这话放在她的身上还真没有错。 我虽然现在的角色是汤巴土司，可我还真不知道之前汤巴土司的哥哥竟然是被她给毒死的。 她说出这话之后才有一些关于那个哥哥的信息涌入我的脑海，原来女人不只是杀了汤巴土司的哥哥，甚至连他哥哥的老婆孩子全都杀死了，包括对他哥哥十分忠心的老管家与前卫队长，那一场汤巴家的夺权，他哥哥那一支死了就差不多上百人。 权力、欲望与金钱真的能够让人丧心病狂。 眼前这个“央金”就是这样。 而我认识的那个央金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曾经汤巴家的辉煌，她觉得如果汤巴家还在的话那么她的日子也不至于会过成这样。 我都差一点认为那个央金是眼前这个女人的转世。 当然，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你倒是说话啊，平时你不是挺能说的吗？”女人说话很不好听，语气却很温柔，她甚至还抬手替我擦汗。 我是出汗了，一身的冷汗。 “放心吧，没有人能够撼动汤巴家在这儿的地位，也没有人敢挑战你汤巴土司的权威。过了今晚，这个地方就只有一个汤巴家了。” 我冷冷地说：“那金山真就那么重要吗？你就不怕将汤巴家带入万劫不复？这些年来你自己做过些什么你心里就没有数吗？你真以为汤巴家的人会真的替我们卖命？” 我的话让她有些不舒服：“不重要吗？没有金山之前，汤巴家算什么，屁都不是，汤巴家能够崛起不就是因为这座金山吗？你说这些年我都做了什么，我做什么不都是为了汤巴家？是的，我是杀了些人，可那些都是些贱奴，他们想要偷黄金，不该杀吗？” 我无话可说，我觉得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都这个时候了我还和她说这些做什么？ 我说道：“行吧，这些事情我不管了。” 说完我便向外面走去。 “你想一走了之？那怎么行呢？”她拉住了我。 我沉着脸：“放开！” 她叹了口气：“你翻脸真的好快，不过我真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可能回到这里，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她仍旧带着笑，此刻她的脸与我脑海中的那个央金已经完全重合了。 央金就是她，她就是央金。 而她说的话也明显是在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被她利用了，利用得很彻底。 “所以你想走是走不了的，要走至少也得等到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之后。”她声音渐渐冰冷。 我说道：“你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吗？既然你们都已经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我留下来也就没有了意义，不是吗？” “不，你必须得留下来，你若在，大活佛就不会轻举妄动，你若是走了，那么最终在这个棋盘上收官的恐怕就不是汤巴家，而是大活佛了。” 这个女人倒是想得很明白。 大活佛话里话外都在让我不要管汤巴家的事情，而他也没表示会支持官家与东巴家，现在看来他又何尝没有坐收渔利的想法呢。 等汤巴家与官家和东巴家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大活佛哪怕不鼓动那些土司出兵，就他手下的那些僧兵就足够让汤巴家忌惮。 要知道大活佛手下的僧兵可不是吃干饭的，他们都经历过无数的平叛，而且又尽都是藏区本地人，且又是大活佛最忠诚的信徒，根本不是官家的军队可比的。 且附近若干寺庙的僧兵数量肯定不会比汤巴家的卫队人数少，据我所知，很多寺庙的僧兵也是拥有火器的，要说藏区当时最为富足的并不是那些土司老爷，而是这些寺庙。 哪怕人家没有金山，却有着全藏区的人供奉。 所以央金真正惧怕的是大活佛，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时间她便让我去大活佛那儿“打点”的原因，同时也是想让我去探探大活佛的口风，想看看大活佛对这件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而大活佛根本就没有说什么，这就不得不让她多个心眼了。 我心里也不禁暗暗叹息，都说人心就是江湖，还真是这么回事。 别看大活佛和我说了那么许多，但他却根本就没有表明他的立场。 他到底会不会帮着官家与东巴家，又或者支持汤巴家，他都没有说。 这样一来他还真的很有可能在汤巴家真正起事的时候从身后插上一刀，那个时候他再出手名正言顺，一来能够讨好官家，二来还能够将金山收入囊中，三来灭了汤巴家他又能够重新扶持一个土司上位，新土司肯定会感激涕零，恨不得为了他肝脑涂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