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鲁被央金派管家来叫去了。 在这之前我和玛鲁说了，我很喜欢这把袖珍小口径手枪，希望他别把这枪的事情和任何人说。 他说他理解，之前那支枪被央金夺去给了扎西他就很不爽，那枪也是他想要送给我的，谁知道央金会那么做，不只是不尊重我，也不尊重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对扎西有着一种恨意。 不是简单的恨，他甚至想要扎西死。 什么样的仇恨会让一个孩子想要杀人呢？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玛鲁发现了扎西与央金之间的一些苟且，我也怀疑，我能够猜到汤巴土司的头顶上是一片青青大草原，但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当然，和我没有关系并不意味着和玛鲁没关系。 他还是个少年，而且他要脸面。 再加上他读的是西学，接受了西方文明的一些影响，所以他有着自己对于事物的一个判断。 他答应不会把袖珍手枪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这是属于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秘密。 我期间也把央金想要让他继任土司的事情和他说了，他不愿意，他说他这一次回来只想在家里呆上一段时间，之后他还是会离开的。 我便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女孩，他竟然表现得很羞涩，他说他确实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只是那女孩好像对他并没有太多的意思。 他说或许是因为他是藏区人的缘故吧，在世俗人的眼里，这片土地还是落后愚昧的，认为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也是野蛮人。 这让玛鲁有些恼火。 可是他却无法去改变这些世俗人的看法。 毕竟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是这样，他甚至因此而有着自卑。 我鼓励他，既然喜欢就大胆的去追求，至于那些人对于他的误解，只要做得好了慢慢就会让那些人转变观念，从而接受他。 虽说我只是一个便宜阿爸，但从这短暂的接触来看对于这个年轻人我还是有些喜欢的。 我保证，这种喜欢肯定不会因为两条华子一支袖珍手枪。 而是通过交流我觉得这小子很有意思，且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央金那样的势利。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土司老爷的儿子而有什么优越感，更不愿意接受土司的位子老死在这儿。 他希望能够去到外面的世界，他说如果条件允许，他想要走遍万水千山，想要走遍整个世界。 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对于自由的渴望，以及对于未知的那种强烈的求知欲。 只是我知道央金是不会轻易再放他离开的。 毕竟我并不是真正的汤巴土司，不是那个可以任由她轻易拿捏的人，而且我肯定会千方百计想要离开的，所以她更希望玛鲁继任土司，这样一来，那个还未真正成年的少年便能够成为她的牵线木偶。 只是我觉得她这算盘打错了。 她似乎也并不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 玛鲁有思想，而且他的性格也很刚强。 他是那种能够为了自己梦想去拼一把，搏一把的主。 另外，他在外面有喜欢的姑娘。 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足够摧枯拉朽，所以想要拴住他是不可能的。 “老爷，玛鲁少爷和夫人吵起来了。”索伦管家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对我说道。 这是我意料中的事情，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索伦管家要来告诉我。 索伦管家见我没有什么动静，他有些急了：“老爷，要不你去看看吧，夫人很生气，说是要把少爷给关起来。” 我淡淡地说道：“连我都被关过，你觉得我去了能管用吗？”我说的是实话，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可能听我的。 “你可以劝劝少爷，夫人生他的气就是因为他不愿意做土司。我想少爷之前和老爷聊得那么开心，老爷说的话他可能会听。” 果然是这事儿。 管家又道：“对了，少爷说他在外面有喜欢的女孩了，夫人却已经给他订了一门亲，夫人让他死了这条心，她是不会再让少爷离开家的。少年的倔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这才气得夫人让扎西把他给关了起来。” 我皱起了眉头，央金竟然让扎西把玛鲁抓了关起来，玛鲁原本就恨扎西，这下就更恨了吧？ 二哈在一旁对我说：“江小白，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不管怎么说，先去把玛鲁捞出来再说吧，等于是多了一个盟友。” 我没有说谎，二哈说的确实没错，但我却不想利用玛鲁，如果他知道我去救他只是为了杀他的阿妈的话他会怎么想？ 有点不太人道。 而且我相信央金也不可能真把玛鲁怎么样。 我对索伦说道：“好吧，我去劝劝玛鲁。” 我把袖珍手枪贴身藏好，这玩意放着很容易被人发现。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老爷，在汤巴家只要央金不作妖就没有人敢来搜我的身。 我正准备出门就见央金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显然她也被玛鲁气得不轻。 “你要去哪？” 她对我也没好气，我自然也不搭理他。 索伦管家忙说道：“老爷说他去劝劝少爷，他的话少爷应该会听的。” “哦？你有这么好心？”央金看向我，似乎有些惊讶。 我淡淡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他都还是个孩子。” 央金冷笑：“你倒是滥好人，好吧，他若是不答应接受土司那就一辈子待在地牢里，但这个土司的位子你必须得让出来，他不做也得做。” 我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哪怕是玛鲁不答应她也会硬让玛鲁当这个土司，她应该有这样的手段。 扎西跟在她的身后，她对扎西说道：“你跟他一起去。” 扎西应了一声，跟着我向着地牢走去。 她不放心我，让扎西跟着也是为了监视我。 玛鲁见到我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但看到我身后的扎西那笑脸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出去，我和他单独谈谈！”我沉着脸对扎西说。 扎西眯缝着眼睛看着我，他不愿意离开。 我淡淡地说道：“别忘记了，你只是汤巴家的一条狗！我才是你的主人。” 一旁的德旺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对德旺说道：“把他给我拖出去，另外，你和这儿的守卫也都出去。” 德旺没动，他看向扎西，似乎想要从扎西那儿得到什么指令。 我一巴掌就扇在了德旺的脸上：“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我是你的主子还是他？”我指向了扎西。 德旺捂住了脸，神情有些古怪。 我又望向扎西，把手也给了他一耳光。 他一动不动，我又是一耳光打了过去，扎西的鼻子流出了鲜血，他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凌厉的杀气。 德旺吓坏了，犹豫了一下，他一把拉住了扎西：“走吧，我们出去。” 扎西还是没动，德旺对着两个守卫说道：“把他给架出去。”德旺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扎西被德旺他们架住往外拖，扎西大叫：“德旺，你难道不怕夫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一脚便狠狠地踢在了他的小腹：“狗东西，敢拿夫人来压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信不信我弄死你！” “对，弄死他！”玛鲁大声叫道，他是真正想要弄死扎西。 我对德旺说道：“把他给我绑起来，一会我来处理。” 德旺连忙点头。 扎西确实有些张狂，他甚至没把我这个老爷放在眼里。 这可是汤巴家，即便我这个老爷再窝囊，那始终也是老爷。 守卫出去了，扎西也被弄出去了。 我打开了牢房的门，走了进去，坐到了玛鲁的身边：“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玛鲁却一脸的兴奋：“阿爸，刚才你可真威风。” 我笑了，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原来父亲在儿子的眼里是这样的，一个能够保护自己儿子的父亲绝对就是儿子心里的英雄。 “为什么要顶撞你的阿妈？”我问他。 “因为我不想要那样的生活，我更希望能够自由自在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我叹了口气，搂住了他的肩膀：“凡事可向曲中求，有时候太刚反而不好。” “啊？”他有些不解。 “答应下来，顺着她，当你成为了土司之后，这个家就是你说了算。”我微笑着说，他却是摇头：“你现在就是土司，可是这个家真是你说了算吗？我听人说了，你也被她关进了地牢，这个家终归是她说了算。” “她是你阿妈！” “那又怎样？” “那你想怎样？”我问他。 我确实不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却是不说话，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暴戾的气息。 “不管你想怎么样，都要暂时答应她的条件，只有保全自己才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有一点，她是绝对不会让你离开藏区的，那个你喜欢的女孩估计你只能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 我苦笑：“就算你不放弃也必须先出去再说，不是吗？” 他不说话了。 我站起来：“行了，到时候好好和她谈谈，有时候妥协并不是什么坏事，没有自由什么都等于零，明白吗？” “阿爸，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我眯起了眼睛，我在想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想做什么？” 听我这么问，他犹豫了一下：“你只说会不会支持我？” 我想了想，点点头：“我会支持你。” 我的心里有一种预感，这个少年或许会做出我意想不到的事情，而且还是大事情！ 我不由得又想起了汤巴家灭族的事儿，该不会就着落在这个少年的身上吧？还真有这样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