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朱朝阳邀请乔岩小坐,没有过多思考,跟着他来到顶楼。与光秃秃灰蒙蒙的外面相比,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用巨大玻璃搭建而成的玻璃房,就连屋顶也是透明的。室内种满了各种绿植和花卉,在进门处还用假山堆砌造景,流淌下来的水落入池内,十几条锦鲤在欢快地徜徉。午后的阳光倾斜下来,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乔岩饶有兴趣道:“看不出来啊,朱经理也是雅致之人,外面的春色还在料峭,你这里倒多了几分盛春的味道。” 朱朝阳邀请他坐在茶桌上,道:“这地方偏僻孤远,黄土沉积,虽远离工作面,但荡起来的煤尘落得到处都是。一旦遇上大风天气,尘土飞扬,黄沙漫天,实在凄凉悲怆。于是我就利用空闲的小天台打造了这个小花园。平时在这里喝喝茶看看书发发呆,别有一番滋味。不违规吧?” 乔岩淡然一笑道:“你要问我就违规,你要不说就当不知道。” 朱朝阳爽朗大笑,道:“看来,乔书记的手段刚硬且柔软,所谓的弹性执法就是如此吧。” 乔岩摆手道:“别给我戴高帽,主要是你不归我管,才懒得往自己身上揽闲事。只要不挥霍公款,随你怎么造。” 朱朝阳一边倒茶一边试探地问道:“那要是用公款打造的呢?” 乔岩看着他似笑非笑道:“非要让我回答吗?” 朱朝阳再次大笑,把茶端到跟前道:“乔书记,别看你年轻,说话做事特别稳重老成,而且见了面感觉特别有缘,我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 这算是比较友好的信号,乔岩端着茶抿了一口,点头道:“茶不错,古树吧。” “没看出来,乔书记也是懂茶之人,你要喜欢喝,走的时候带点。” “可别!我要觉得你的奥迪好,难道也送我吗?” 朱朝阳立马道:“只要乔书记看上的,没问题,送你一辆新的,就当交朋友了。” 乔岩看着他的眼睛,倒有几分真诚。笑了笑道:“快拉倒吧,甭说奥迪,雅迪我都不敢要。刚才说想和我交朋友,我这人比较直爽,也很喜欢交朋友,不过,朱经理待我不诚啊。” 朱朝阳心里一紧,赶忙道:“此话怎讲,我听着有些糊涂呢。” 乔岩打着哈哈道:“没什么,随口一说而已。资料看得差不多了,和你聊一会儿我们就回去了。以后有可能还要来,你可别讨厌我们,都是为了工作。” “怎么会呢,欢迎还来不及呢。这样吧,这边条件比较艰苦,晚上我也回去,请兄弟们好好吃顿饭。” 乔岩道:“以后再说吧,来日方长。有些资料我们会带回去,随后用完了如数奉还。” 朱朝阳见时机差不多,佯装不经意地道:“哦,没问题,不知是否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乔岩抬头看着他,沉默片刻道:“本来想和朱经理深入聊聊的,但你刚来,以前的事又不知道。算了,你这边没什么问题,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朱朝阳眉毛一挑,眼睛微眯道:“是吗,那就好。如果有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肯定第一时间整改,不会给华同抹黑。不过,有些东西我倒想整改,可无从下手啊。” 听到此,乔岩坐起来道:“那不妨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能替你解忧。” 朱朝阳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起身进了旁边小屋,不一会儿拿着一个档案袋走了出来,递过去道:“那有劳乔书记了。” 乔岩与其对视,停顿片刻拆开档案袋,抽出来一看是一份转让合同,打开翻看了下,惊奇地发现,里面交易的金额为七千三百万元,与自己的猜测完全吻合。 乔岩看着他道:“朱经理,这是什么意思?” 朱朝阳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道:“难道这还不够有诚意吗,正是你要找的。” 乔岩故意装糊涂道:“这能说明什么,我有些看不懂啊。” 朱朝阳点燃烟道:“就别和我卖关子了,这是一份阴阳合同,看看日期,这份在前,存档的在后,间隔时间二十多天,有五百万的差价。罗太华书记内部日常巡查时,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涉及到杨董事长,没有声张,而是交给我自行解决。” “这件事,因为涉及到同江煤矿,我侧面调查了下,当初确定的价格就是七千三百万,据说又评估出隐蔽工程,增加了五百万。具体是不是真的,我是非专业人士,还得你这个专家去调查。” 乔岩又仔细看了看将合同装进档案袋,道:“我可以带走吗?” “当然可以,不过要让杨清泉知道了,我的前程就毁了。” 乔岩立马道:“这个你放心,保护证人也是我们的工作,不会给你造成影响的。这条线索,我暂时搁置,等过段时间再梳理。谢谢你,给我们提供关键线索,也替我谢谢罗书记。” 朱朝阳用异样的神情打量着他,问道:“乔书记,你太淡定了,淡定得我心里没底。难道你早就这里有问题吗,还有,你知道我和罗书记的关系?” 乔岩转动手中的茶杯道:“为什么说你不诚,刚见面和我说的都是假话吧,或者说半真半假吧。我不知道你和罗太华的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不是楼安国的人。你说了,楼的身份不对,将来不可能转正,换做是我,肯定不会投靠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另外,你一直回避提杨清泉,是在暗示我,你和他没关系。段兆伟是杨清泉的人,你不可能投靠,张永年进去了,那只剩下罗太华李援朝了。而且我们找资料的时候,没有回绝,直接全拿了出来。” 朱朝阳不由得鼓起了掌,频频点头道:“乔书记不愧是纪检干部,眼睛就是毒辣,不过你猜对了一半,我是张永年提拔上来的人。和罗书记关系固然不错,但他一直扮演两面派,我无法真正猜透他的心思。当前局势不明朗,人人都惶惶不安,但求自保,像我这种非嫡系之人,还是躲得越远越好。远离权力中心,是非之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