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头几天,海家都过得很平静。 海西崖与马氏夫妻,还有海长安一家三口,都时不时地出去逛街、看戏,偶尔也会去探亲访友,日子过得悠哉。 海礁照旧每天出去,至于去哪儿就不好说了。他如今有挺多正事要忙的,又结交了许多新朋友。海棠只能判断,他牵着马出去时,有一半可能是去周家三房别庄上找金嘉树了,剩下一半可能是与新朋友们出城跑马游玩;他不牵马出去时,则是镇国公府、周家三房与黄捕头家,又或是哪位新朋友家,都有可能。他在长安城里慢慢结下了自己的人脉网,在家的时间倒是越来越少了。 就连谢文载、曹耕云与陆栢年三位长辈,也时不时会有出门访友的时候。相对而言,陆栢年外出的次数要少一些,在家待的时间更长。他老人家似乎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在屋子里独处了。只要有炕,有茶炉小点,有书有笔有纸有墨,他就能开开心心地消磨上一整天。 与家人们相比,海棠这个新年倒是过得相当清闲。她没有打扰祖父祖母的二人世界,也没有参与二叔一家三口的亲子时光,又不能跟着哥哥出门,只好自个儿找乐子了。 有时候她会去前院陪陆栢年说说话,但大多数时间里,她都窝在自己房间的炕上琢磨一份图纸。 她先前听兄长海礁提起金嘉树应该搬到长安城里来住,可惜行动不便时,就产生了一个想法,打算给金嘉树弄一张轮椅。 这张轮椅不必弄什么折叠、轻便的设计,只需要可以供人久坐又能让人推着走就行了,甚至不是非得让坐轮椅的人可以自己推动轮子,反正金嘉树总能找到人推他的。 这么一想,这轮椅的设计就简单了不少,关键是用的木料要结实,做工也要好才行,要确保这轮椅做出来足够稳当、耐用,还有一定的减震功能,不会轻易颠坏了人。 木料就交给工匠去解决。至于工匠,海棠也打听好了。 金嘉树先前让跑腿少年们帮自己寻个好木匠打造一架马车。跑腿少年们找的人还挺靠谱的,不但手艺精湛,做工速度还快,收费也没高到离谱。海礁受金嘉树委托,前儿就到木匠的作坊里看过了,那辆马车已经近乎制作完毕,只差最后再上两道清漆,再做点调整打磨的工作即可。最迟到元宵节前,马车就能交货了。 算算时间,这个木匠从接单到完工,前后也不过是二十来天,制造出的马车质量却很好。据海礁说,那辆车虽然不大,也没什么华丽的装饰,却胜在十分稳当,行走时感觉很平稳,不颠簸,也没什么吱呀杂声。车厢内部还设计了折叠式的桌椅与收纳柜,足够坐三个人的,需要的话,把桌椅折叠起来,挤一挤,便能睡下两个人。 这个设计,跟海家从肃州回长安这一路上坐的马车十分相像。海礁对这样的马车再熟悉不过了。以他的个人经验来看,金嘉树定制的这辆马车,应该能让人睡得相当舒服,可能比自家的马车还要强一些。 能做出这种等级马车的木匠,手脚快,收费也合理,海棠还需要犹豫吗?自然是立刻就让哥哥海礁替自己打听了时间,知道那木匠元宵节后到二月二前都有空。 那木匠二十来天就能做出一辆马车来,半个月应该够打一张轮椅了吧? 海棠埋头研究了好几日,期间返工数回,终于画好了一张图纸,并将所有细节处都标注清楚,尤其是各个零部件的尺寸,绝对不能有差错,不然这轮椅就算成功组装起来了,用不了多久也会出问题的。 她的木工技术很一般,只有上辈子小时候替家里的小食摊做小桌小凳时的一点经验,再来便是这辈子给自己做木刀时积累的一点技巧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高深一点的木工设计。 在宫里那段时间,她看守藏书阁,没少翻阅营造匠作方面的书籍。后来她被调去尚功局做司织,捣鼓各种纺织工具,还尝试过改良织机。那时候,她可没少拆改尚功局库房里那些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绣床织机。就算曾经只是个木工菜鸟,耳濡目染下,她也学会不少机关制造的知识了。只要材料充足,现在让她直接动手组装一台提花织机,她都能办到,更何况只是画个轮椅的图纸? 为了确保这张图纸能用,她还从家中各处收集了些零碎的木料回来,自己捣鼓着做了一个小小的轮椅模型。虽然模型只有成年男子巴掌大,做得十分粗糙,在炕桌上推动时磕磕绊绊地,两个轮子很容易飞出去,可也很像是那么一回事了,换成靠谱的木匠与更好的材料,应该能做出可用的轮椅来吧? 海棠斟酌再三,又重新画了一份图纸,才连着工钱一并拿给了兄长海礁:“哥哥回头把这个交给那位木匠吧,问他能不能照着做出来?” 海礁惊讶地看着图纸:“我的乖乖,小妹你几时学会了这等本事?连木匠的活都会干了?!” 海棠此前早就想好要怎么解释这个问题了:“表叔公和陆爷爷那里就有匠作方面的书,我偶然翻了一下,学了点皮毛。别的不敢说,照猫画虎描个图纸还是没问题的。” 海礁叹道:“没想到几位长辈那里还有这样的书。可惜表叔公和曹爷爷、陆爷爷总是嘱咐我别贪心不足,专心跟着他们学兵法地理即可,不要理会别的旁门左道。” 海棠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所以……这种小事,哥哥就不必让几位老人家知道了,免得他们多心……” 海礁只当是小妹偷看了长辈们的藏书,笑道:“好吧,我替你保密。若有人问起,我就说是上外头找人画的图纸。”他将图纸仔细收好,许诺明日就找木匠去。 海棠很满意,又问起海礁:“这几天都上什么地方去了?阿奶在外头逛了几日,也有些烦了,嫌天儿太冷,还不如窝在家里聊天暖和。她老人家可没少数落你,说你成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不过是跟几位将军家的小少爷一处跑马玩笑罢了。”海礁道,“过年时大家都清闲,不用辛苦读书练武,自然是要抓紧时间玩乐了。我跟他们在一处厮混,也能开拓人脉,还能打听到不少消息呢!” 说起这个,海礁就想起了一件事,忙压低声音告诉妹妹:“小妹你不知道,山西那位赵都指挥使给庄同知回信了!” 海棠眨了眨眼:“就是老家在平阳府那位?这么快就回信了?庄同知是小年后才给他去信的吧?”这前后还不到半个月呢! 海礁笑笑:“送信的人走得快,除夕当日就把信送到了。赵都指挥使正好在家,也避免了许多周折。他看完信后,据说大惊失色,当天就写了回信,另派心腹亲兵骑快马给庄同知送来了。庄同知派出去的信使,如今还在路上呢。赵家亲兵乃是军中精骑,骑术可不是寻常官差可比的。” 这么急?那信里写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