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看完了信,心情大好,只可惜海西崖如今不在家,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孙子写来的信。 她看着海礁那封标明给祖父的信,有些蠢蠢欲动:“要么……额们替你爷爷把信看了吧?要是你哥哥在信里说了些啥要紧事,额们也能及时通知你爷爷呀?你哥哥写信时不知道你爷爷出了远门,万一耽误了正事咋办?” 海棠面露无奈之色:“阿奶,要是哥哥真有什么要紧事要告诉爷爷,不可能不在给我们的信里提上一句的。我的信里没有,阿奶的信里也没有,那哥哥还能有什么机密的事,是要单独告诉爷爷的?回头等表叔公看完了信,要是连那封信里也没提到,那阿奶就不必再担心这种事了。那信是哥哥给爷爷写的,阿奶还是别越过爷爷去拆的好。” 别的不提,如果真有什么机密大事,哥哥岂有不在信中告诉她这个妹妹的道理?他连重生的秘密都没瞒着她,不可能有正事却不告诉她的。 马氏有些讪讪的。其实她也知道偷看别人的信不好,可海西崖又不是别人,海礁更是亲孙子,他写给祖父的信,她这个祖母有什么不能看的? 不过当着孙女的面,她还要脸,就没再多说,只道:“你表叔公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去了,这会子未必看了信,待额打发人去问一声。”说着就真个派人去了。 谢文载果然出了门,据说是去了镇国公府。海棠先前派墩子送过去的信,这时候还在他屋里放着呢。曹耕云与陆栢年都在,他们是不会偷看友人家书的,只是听说了谢文载还有昔日忠仆守在直隶老家的事,忍不住唏嘘。 他们当年出事后,连家人亲朋都断了往来,下人仆役就更不必提了。万万没想到,谢文载虽然同样与家人断绝关系,却不但拥有一个有情有义有钱的好表兄,还有一位曾经的忠仆愿意抛弃一切,一心等候他回乡。谢文载真的要比他俩幸运多了。 两位老人心情都有些低落,马氏这边得了信,也没别的法子,只能让厨房多做些二人喜欢的点心菜肴,趁热给他们送去,好把人哄得开心一些。 不过马氏也有些好奇。谢文载能有什么事,竟然又往镇国公府去了?近来因镇国公卧病,谢文载除了隔几日去探一回病,并没怎么去帮着参赞军务。如今西北边军的事务,都让周大将军接手了,他在甘州回来,本就带有熟悉的幕僚,无事是不会召唤谢文载的。而谢文载昨日已经去镇国公府探过病,今天怎么又再去了呢? 海棠猜测:“兴许是有别的事要商量呢?镇国公虽然病了,但人还是清醒的,病中无聊,找个熟人过去聊聊天,也是正常的事。阿奶就别多想了,大不了等表叔公回来后,咱们问他就是。他今儿看到了哥哥写回来的信,必定是要来跟我们说话的。” 马氏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言。 时间不早了,她吩咐人去摆饭,又有些不解地看了看门口的方向:“你二婶咋不见人?平日里这时候她早就来了。” 海棠道:“二叔也给二婶和小石头写了信来,二婶是不是光顾着看信,就忘了时间?” 马氏笑道:“他们夫妻这几年也不是没有分开过,长安跟着涂将军去巡边时,一走个月也是常事。那时候你二婶就没少牵肠挂肚的,夫妻俩黏糊得叫人没眼看。如今你二叔去了京城,你二婶又舍不得了,见着你二叔写来的信,便连饭都不肯吃了呢!” 她笑着让人去喊小石头:“让他去把他娘请过来。他爹的信再好看,他娘也不能不吃饭呀!” 下人们回报说,小石头不在家,一大早就约了朋友往校场练马去了,当时就说好了不回来吃饭的。马氏便笑骂:“成天往外跑!从前还知道要跟额打声招呼,如今他几时出了门,额都是不知道了。他娘也不跟额说一声,就只顾着看他爹写回来的信!” 最后是李妈妈去二进院,把胡氏给请过来了。 胡氏看起来刚刚哭过,眼皮子还是肿的,鼻子也发红,瞧着好不可怜。马氏见状不忍,便开解她道:“长安写信回来报平安了,他在京城一切都顺利,到下半年,你就能与他团聚了,这有啥好哭的?你该高兴才是。难不成他在信里说了啥不中听的话,惹你生气了?” 胡氏忙道:“没有的事。相公不曾惹我生气。”她欲言又止,又看了海棠一眼。 海棠虽然有些莫名,但也猜到胡氏兴许是有什么话想跟马氏说,却不方便让她这个小辈听见,便很有眼色地主动站起身道:“我去厨房瞧瞧,饭菜可都得了?二婶陪阿奶说话吧。” 马氏点头,海棠便退将出来,迅速往厨房走了一趟,确认午饭的菜色没出问题,便又赶回到正院上房,却没有直接进屋,而是在门边窗台下略驻一驻足,侧耳倾听着里头的动静。 胡氏大约已经跟马氏说完了丈夫在信中提到的事,此时正在缓言求情:“……虽说有些不大体面,可终归是不得已之下,为了保住海家血脉子孙,才行的权宜之计。宝顺替他伯娘委屈,怕爹娘怪罪,不敢在信中提及。可相公觉得,这种事是瞒不住的,等顾家到了山海关,甚至是谢家忠叔给谢表叔写信提及海家事,都有可能会把实情传回来。与其让爹娘猝不及防下知道噩耗,还不如提前给您打个底儿,让您心里有数……” “这叫什么话?”马氏有些气愤地道,“额是那等不讲道理的人么?!外甥女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额心疼她都来不及,怎会光知道揪着她改嫁的事不放?!寡妇再嫁这种事,在额们西北再寻常不过了。不管永平府是什么规矩,她年轻守寡,再嫁也没啥不应该的,更何况是被逼改嫁?!况且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救海家的骨肉,保住海家基业不被江家侵吞!海家那些族人若是懂事的,就不该对她说三道四,鸡蛋里挑骨头!有本事,他们护着海家产业,不叫江家占便宜呀!他们自个儿没本事,外甥女牺牲自己保住了海家,他们倒好意思说起闲话来!依额说,这种人就该将他们踢出去,叫他们自生自灭,还有啥好护着的?一个个都是白眼狼!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什么东西?!” 海棠在窗外听得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海礁在给她的信中只字不提的就是这件事! 对他有恩的大伯娘方氏,这些年其实早就被逼改嫁他人了,这才勉强护住了海家其他人。海礁怕祖父祖母怪罪方氏,也怕她这个妹妹会轻视方氏,方才一直隐瞒此事。但海长安有不同的看法,便通过家书,告知了妻子真相。 海棠心中暗叹,也有些不解。 方氏改嫁便改嫁,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况且,在海礁的上辈子,他明明在家乡安稳度日,又是因何忽逢家变,失去大伯娘方氏在内的所有亲人,自己孤身仓惶逃亡进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