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告假?” 苏谨看着眼前的下属,泉州同知王琦,有些纳闷:“理由?” 王琦面露微笑:“家母年高,近日又偶感风寒,下官需要回家照顾家母。” 苏谨气乐了:“你家就没别人照顾了?难道不能请人照顾?” 王琦一脸为难:“下官清贫,无力雇佣奴仆侍候家母” 苏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你去吧。” “多谢大人。” 王琦走后,苏根生从屏风后走出: “二叔,我没记错的话,这王琦是泉州王家的人吧?怎么会没钱请人?” 苏谨冷笑:“你都能看穿的事,我能不知道?别急,这事没这么简单。” 正说着,王越一脸愤愤走了进来。 “大人,通判大人魏阳昨日告假,衙里的那些衙头、捕快,今早也统统告假不来,好多差事都没法干了!” 他话音还没落,刘永也走了进来:“大人,今早好多衙吏来告假! 下官不准,他们就用辞去差事来威胁下官,娘的,反了天了!” 苏根生眉头越皱越紧:“二叔,这怕不是” 苏谨点点头:“没错,王家出手了。” “这一幕好像有点眼熟啊?”苏根生忽然笑了。 “不错”,苏谨嘿嘿一笑: “当年咱们初到凤阳的时候,那些家伙不就给我来过一次这个下马威吗?” 说完,苏谨站起身:“不过这一次,恐怕不是下马威那么简单。” 走出堂外,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空,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沉沉的似是风雨欲来。 “若我是王之荣那老儿,下一步会做什么?” “大人!有人来报案,粮街一家粮铺遭流民哄抢,店东家头都被打破了!” 苏谨和苏根生互相看了一眼:“来了!” 王越气愤的起身:“我去看看!” 他虽是推官,掌推勾狱讼之事,但这事其实不归他管。 可谁让府衙的捕快、衙役大部分都告假了呢? 连顶头上司通判也他娘的告假,府衙里就剩下他适合干这差事。 “我跟你一起去。” 刘永站起身:“我在凤阳的时候就是捕头,这活我熟。” “等等。” 苏谨喊住他们:“你们就没想过,流民怎么忽然胆子这么大,敢抢粮店?” “大人你是说” “这后面要是没人指使,我苏字倒过来写。” “通知孙威,让他找几个生面孔,换上衙役的衣裳,跟你们一起去。” “办差的时候小心点身后,防备有人背后捅刀子。” 王越吓了一跳:“这不能吧?他们还敢杀朝廷命官?” 苏谨冷哼一声:“法不责众,再说捅了你就跑,去哪抓人去?” “你们都是跟着我出来的,我可不想看见你们在这小阴沟里翻了船。” “去吧。” 几人走后,苏根生看着苏谨直皱眉:“二叔,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我当然知道”,苏谨揉揉眉头: “在凤阳的时候,早习惯干什么都碾压了,没想到来了泉州,还得重新和这群货再斗一遍, 你别吵我,我得好好回忆回忆,当时是怎么收拾那些货的?” 泉州有些乱。 先是府衙官员告假,紧接着就是衙役、捕快、疍吏或请或辞,导致衙门运转陷入停滞。 千万别小看这些疍吏。 他们都是泉州的地头蛇,很多具体的差事还只能他们去办。 就算苏谨能马上调来人手接替,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接手的。 更何况,这只是针对苏谨的第一张网。 而第二张网,很快趁着府衙青黄不接,正混乱的时候迅速网了下来。 粮街在一天之内,十几家粮店被流民哄抢,损失惨重。 而王越、刘永带人去的时候,这些流民似乎提前收到了风声,早早的就跑了。 苏谨发出公文,通知城防营抓人、协助治安,均被拒绝。 “苏大人,你现在尚未交割完公印,恕我不能执行命令。” 城防营千户马忠沢如是回复。 苏谨气乐了,直接言简意赅的回信: “好,你就别出兵,看老子弹不弹劾你就行了。” 马忠沢估计是怕了,或者身后的人有了指示,乖乖出兵在粮街一带巡视。 至于抓人,就一句话:“不好意思,抓人不是我的差事,我也抓不着,您自己想办法吧。” 苏谨也没真指望他抓人,能暂时的遏制一下粮街乱象就行。 此刻他正听着王越几人汇报,坐在椅子上不停揉着太阳穴。 “出手很快啊,看来这事,这群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二叔,咱们就这么看着?” “着什么急?” 苏谨笑笑:“你以为这就完了?不急,让子弹飞一会。” 第二天,粮街的粮店全部歇业,泉州百姓没粮吃了。 第三天,继续歇业。 第四天,还是歇业。 第五天,第五天倒是开业了,不过 粮价飞涨。 明初的米价还是比较稳定的,一两银子能买七八石大米。 哪怕泉州是灾年,但也能买五六石左右。 可今天粮店开业,就如约好了一般,一两银子只能买两石米! 价钱几乎翻了三四倍! 就算是这样,也是有价无市,泉州的粮食似乎一夜之间都不知去哪了。 有人说是被流民抢光了,也有人说是粮商害怕,带着米逃了。 后来又不知从哪传出流言,说因为府衙的不作为,才导致粮价飞涨! 最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泉州府衙。 府衙,被群情激奋的百姓团团围住,一夜间喊冤者无数! 王越出门压制舆情的时候,还差点被藏在人群里的‘百姓’捅伤了腰子。 要不是里面穿着衬甲,恐怕王越得血洒当场,至少是一个重伤。 而这些‘暴民’的举动,激怒了苏谨。 一时间衙内冲出了许多捕快,抓了好些个带头闹事的人。 只是奇怪的是,这些冲出门的衙役,压根不找冲在最前的百姓。 而是一头钻进人群中,反而将几个看热闹的百姓押了回去。 更奇怪的是,这些看热闹的人被抓走后,百姓反而闹得没那么凶了。 不过好景不长,人群中忽然钻进来更多看热闹的人,百姓又闹腾起来。 冲突变得更加激烈。 只是这次,知府衙门再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