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朱允熥的贴身太监小石头,磕磕绊绊的将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朱灵萱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的起因,是江夏侯周德兴的一封弹劾奏疏。 他弹劾泉州知府苏谨,未经陛下同意,在为慎海卫征兵的时候,私自扩军。 原本只能容纳1120人的慎海卫,愣是被苏谨私自扩充到了将近三千人! 三千人是什么概念? 明朝的军队组织,有卫、所两个等级。 一府只能设一所,而几府才能设卫。 一卫设置指挥使,能统兵约五千六百人。 而他苏谨,仅仅一个泉州府,就敢私自设置三千人的军队? 他是想造反吗? 其实上一次弹劾苏谨的时候,就有人弹劾苏谨这个罪名。 可一来没有实证,二来老朱还以为,那只是御史随意给苏谨凑的罪名,也没当回事。 可现在周德兴的奏疏上,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苏谨逾制的兵员数量, 甚至训练的军营位置,都被周德兴一一标注清楚,这次由不得老朱不信了。 老朱可以任由苏谨胡闹,甚至有些无伤大雅的小错,就算他犯了,他也能一笑置之。 可唯独这兵权,却是触了老朱的逆鳞。 若不是苏谨平时一副惫懒模样,又懒得要死,老朱觉得他没什么野心,恐怕现在缉拿苏谨的锦衣卫已经上路了。 可即便这样,老朱也不能容忍,他决定给苏谨一个教训! 今日早朝,以张庭兰为首的文官,拿着周德兴的奏疏就开始疯狂攻奸苏谨。 而这一次,老朱的态度却有些暧昧,不再袒护苏谨。 朱允炆一看老朱没替苏谨说话,更是来了劲,在一边上蹿下跳的劝说老朱, 好像恨不得老朱直接赐他尚方宝剑一把,好让他直接去砍了苏谨的样子。 朱允熥自然不干,与朱允炆针锋相对。 可奈何这一次老朱没站在他这一边,或者说没站在苏谨一边。 朱允熥帮苏谨说话的时候,连连被老朱呵斥,最后更是直接让他闭嘴,不许他再说话。 眼瞅着皇爷爷这次似乎是动了真怒,朱允熥也害怕了。 他借着出恭的机会,让小石头赶紧去找朱灵萱求救。 这个时候,恐怕只有阿姊出面求求情,皇爷爷才会平抑一下他的怒火。 皇祖母走了以后,在宫中只有江都郡主的性格、脾性酷似她,这也是老朱宠爱江都郡主的原因。 可朱灵萱心里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介女流,哪里能上朝替苏谨说话? 到时候就怕人没救下来,反而激的皇爷爷更加生气。 就在她苦无对策之际,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匆匆朝着屋内跑去。 她在一堆信件中翻来翻去,终于找到她想要的那封信,抱在怀里匆匆往前朝跑去 而在大殿内,张庭兰等人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陛下,根据江夏侯所述,苏谨在泉州目无法纪,私自扩军,意图不轨事实俱在,还请陛下定夺!” 朱允炆也在一边劝道:“皇爷爷,且不说苏谨自从去了泉州以后,屡屡生事,让您生气,” “可这一次,他真的辜负了您对他的期望,若是您继续一再姑息,孙儿怕苏谨会惹出更大的事端来啊!” 朱允炆也不傻,看老朱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处置苏谨,就知道这是想给他保一条命呢。 他这次决定不和老朱对的干,而是借这一次机会先削苏谨的权。 只要苏谨被下旨定罪,哪怕死不了,以后也有的是机会弄他。 失了皇帝的信任,他还能蹦哒几天? 然而他却不清楚老朱的想法。 苏谨若是真的为一己之私屯兵,老朱还废什么话,早弄回来一刀砍了! 此刻老朱却在心中掂量着两份奏疏。 苏谨弹劾周德兴勾结倭寇。 周德兴弹劾苏谨居心叵测,屯兵自重。 这俩人在泉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苏谨处不处分,那还是一定要处分的,不然这小毛猴子以后还不得上天? 可是怎么处置? 罢官? 显然不行。 泉州才刚刚走上正轨,还等着苏谨收拾烂摊子,带着泉州发展呢。 更何况老朱北伐的军费还没着落,指着苏谨去弄钱呢。 可是再申斥一次? 显然也不行。 上次刚刚申斥完,苏家小子就接着又给自己惹祸,申斥的力度可不够。 老朱揉着眉,脑瓜子直疼。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老朱的精力显然已经不够了。 他心里本来只有一件事,就是让这天下大治,好给儿孙留下一个万年江山。 可自从苏谨弄出来那么多稀奇古怪又犀利的火器后,老朱的心里显然多了一件事。 北伐草原,扩充疆土,为自己将来在史书上,能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做那千古一帝。 可看着眼前两个孙子,老朱更是头疼。 朱允炆自小培养,本是皇储的继承人最佳人选。 可他现在却与文官走的太近,容易受情绪影响,而且格局还有点小,做事急功近利。 朱允熥虽然懦弱,但文采斐然,而且通过对他最近表现的观察,进步犹大。 只可惜他处理政务的能力尚显稚嫩,还需要时日成长。 他倒是从不和文武走的太近,可惜却过于信任苏谨,老朱生怕好不容易废除的宰相制,又被朱允熥搞出来。 至于谁会是那个宰相,还用想吗? “陛下,苏谨屯兵自重事实俱在,还请陛下定夺!” 老朱叹口气,决定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再说,他张开嘴刚说了一个咱字,就听门外有太监高喊: “江都郡主求见陛下,说有关于苏谨屯兵案的证据!” 老朱一愣,心说萱儿跑来瞎凑什么热闹? 她难道还害怕咱砍了他的夫君不成?简直胡闹! 可当他听到萱儿居然有苏谨屯兵的证据,顿时觉得有些好奇: “宣她进来。” 朱灵萱娉婷袅娜的缓缓步进大殿,冲着老朱盈盈一礼:“孙女朱灵萱,见过皇爷爷。” 看着朱灵萱的气质,老朱仿佛又看到了故去的爱妻,心中一痛之余,眼中也多了几分爱惜,斥责的话不忍出口: “不必多礼。” “萱儿,你说你有苏谨屯兵的证据?你可知这是朝堂,可不许开玩笑。” 朱灵萱再次盈盈一礼,微微一笑:“孙女不敢欺瞒皇爷爷,这有一封家信,还请皇爷爷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