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浩浩荡荡的进了安南城。 黎季嫠一早带着百官在城门口候着,给予了极大的尊重和热情。 但任亨泰明显不这么觉得。 若是真的尊重,当时在铜柱外迎接他的,就应该是黎季嫠,而不是他的什么狗屁儿子。 陈日焜乃是一国之主,至少是名义上的,自然不能出门迎接天国上使。 世上没有君主迎接臣子的道理,哪怕是上国。 但你黎季嫠又是什么身份? 自恃身份不愿迎接,难道已经把你自己当做安南国主了? 任亨泰暗暗心下警惕。 这黎氏父子行事之狂妄。 恐怕真如苏家小子所言,黎季嫠早已动了不臣之心,随时准备谋朝篡位。 黎季嫠虽然年老,但身材魁梧,和苍曰胡有八分相像。 但他却有一双阴鸷的眼神,闪烁着诡谲的光芒。 虽然笑呵呵的,但总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任亨泰没有多言,笑着和黎季嫠寒暄几句后,拿出诏书: “黎相,不如你我现在去面见国君,宣读大明皇帝陛下诏书?” 黎季嫠笑着点头:“自然该当如此。” “请!” “请!” 使者团一路直奔内城的王宫。 安南王宫虽比不上大明皇宫气势宏伟,但装点的却极为华丽。 处处金碧辉煌,在黄金的点缀下美轮美奂,一股暴发户的气质扑面而来。 严震不屑的笑笑,跟在任亨泰的身后。 进了王宫,看到层层侍卫严密把守着大殿。 不像是保护,倒像是在看管犯人。 “上国天使,请!” 黎季嫠请任亨泰一同入殿,严震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 他有点发愁。 诏书的内容他可是都知道,看这架势,要是一会谈不拢,黎季嫠该不会一怒之下把他们斩于大殿吧? 不过随即想想,若是真当如此,他倒是可以青史留名了。 顿时他的胆气也壮了几分,昂首迈步就往前走。 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严大人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 身边的一个佐官见状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他:“严大人,逾矩了,您应该走在任大人身后。” 严震:一激动,大意了 进得宫殿,果见一个十几岁的男子居中而坐。 见到黎季嫠的瞬间,似乎吓了一跳,赶紧就要起身迎接。 被黎季嫠瞪了一眼才反应过来,胆怯的笑笑又坐了回去。 任亨泰上前一步:“大明使者任亨泰,严震,携国礼拜见安南国主,外臣恭祝国主长命千岁!” “上使不必多礼”,强压着惧怕,带着颤音说出这句话,陈日焜不由得心中苦笑: “长命千岁?” “我还能活几年?” 他清清嗓子:“上使此次前来,可有上国皇帝陛下的上喻?” 任亨泰笑笑:“外臣确携大明皇帝陛下圣诏而来。” “请宣旨吧。” 黎季嫠在一边一直默不作声,一会看看陈日焜,一会看看任亨泰,嘴角噙着冷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咨尔安南国王陈日焜,惟乃祖父,守境南陲,称籓中国,克恭臣职,以永世封。 朕荷天地之灵,肃清华夏,驰书往报。卿即奉表称臣,专使来贺,法前人之训,安遐壤之民。眷兹勤诚,深可嘉尚。 是用遣使赍印,仍封尔为安南国王。” “然”, “自元设思明总管府,所辖左江州县,东上思州,以南铜柱为界。 元征交址,去铜柱百里立永平寨万户府,遣兵戍守,令交人给其军。 元季丧乱,交人攻破永平,越铜柱二百余里,侵夺思明所属丘温、如嶅、庆远、渊、脱等五县地,实乃侵略之举!” “故,命安南日焜交还五县地,仍画铜柱为界。” “鉴于安南久不服教化,故朕欲往安南设玄武书院,中原迁师以往,教化万民,钦此。” 黎季嫠听得一愣。 这圣旨前面都是废话,无非就是认可了陈日焜的身份,仍封他为安南王。 后面仍旧是老生常谈的问题,无非大明还是盯着安南,要求归还广西那二百里地。 黎季嫠撇撇嘴,这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 本相是从元朝蒙古人手上抢来的土地,又不是从你大明手上抢来的,凭什么给你? 至于最后开什么狗屁书院,黎季嫠就有点想不通了 开书院? 咋的,你还准备让咱们安南人参加科举不成? 孰不知,他还真的猜对了。 老朱开国之初,本就给这些藩属国开了科举的口子。 不止是安南,朝鲜、琉球,就连自称为日本的倭国都有科举的名额。 只不过一向形同虚设而已。 毕竟,大明的官自己还不够分呢,哪有官缺给他们? 就算有些心慕大明的藩国学子考中,最后安排的也不过是些闲职罢了。 比如礼部的主客清吏司,就大量安置了这些官员。 老朱把玄武书院开到安南,还是苏谨出的主意。 安南此处鞭长莫及,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要改变土人的想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儒家文化去渗透。 可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被渗透呢? 那就要给好处。 这天下最大的好处,还有比去大明当官更好的吗? 钝刀子杀人虽然慢,但是效果好啊。 黎季嫠没想到这一层,但他也隐隐觉得其中不对。 “上使,大明皇帝此言差矣。” “哦?” 任亨泰早猜到黎季嫠要出言拒绝,也不着恼:“愿闻其详。” 黎季嫠笑笑:“这丘温、如嶅、庆远、渊、脱等五县地,实乃蒙元强行占去的安南土地。” “我安南不过是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又何谈侵略之举?” 任亨泰心说你要跟我玩引据考典是吧? 那岂不是撞我枪口上了? 他微微一笑:“黎相此言差矣!” “安南,古交址地,有唐以前皆隶中国。 五代时,始为土人曲承美窃据,及至宋初,又封丁部领为交址郡王,三传为大臣黎桓所篡。 黎氏亦三传后,为大臣李公蕴所篡。李氏八传,无子,传其婿陈日炬。” “照黎相所言之理,那整个安南皆应是我大明之地啊!” “难道黎相准备将整个安南并入中国?那可太好了!” “你!” 黎季嫠气的嘴唇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