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炳文兵至真定的时候,并没有选择立即发动反击。 其中原因,除了顾虑大局外,还有一个考量。 那就是,朱棣不见了。 明军在朱棣的靖难军中不是没有细作。 可无论是真定北线数城的哪一城,细作均没有发现朱棣活动的痕迹。 这可不是他在北平装疯的时候,能躲在家里不见人,这可是在前线。 身为全军统帅,朱棣怎么可能连面都不露? 但他确确实实就这么消失了,任何一城都没有他的消息。 耿炳文认为这是朱棣在布局什么阴谋,更加不敢擅动,命令新乐严加布防,城池戒严。 但朱棣究竟去了哪? 答案是——早就溜了。 当朱棣得到朝中给来的情报,知道真定一线将由耿炳文接手后,毫不犹豫,掉头就奔了北方——大宁。 大宁是什么地方? 就是现在内蒙赤峰,而在这时,是宁王朱权的封地。 同样是他的被圈禁之地。 严格来说,大宁已经属于辽东范畴,归江阴侯吴高所辖。 但朱棣带着兵马从他眼皮子底下往大宁而去的时候,他就跟没看见一样。 别说出兵阻挡了,连塘报都懒得给朝廷发。 反正朝廷问起来,就是最近老子眼神不好,啥也瞧不见。 朱棣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去大宁,解救他的弟弟? 自然是为了他的关宁铁骑——宁王卫,那可是一等一的骑兵。 朱棣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的离开,皆因他太了解耿炳文是个什么水平。 擅守不擅攻,谨慎有余,魄力不足。 在自己的重重布局下,他耿炳文要是敢发起进攻,朱棣就敢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给他下酒。 果然,就在耿炳文忧心忡忡,每日玩着猜测一个名为‘朱棣去哪儿了’的游戏时,后者早已发动进攻,马踏大宁。 闪电般拿下大宁后,朱权也被释放出来。 不过与前世略有不同的是,朱棣这次可没什么兴趣答应他‘共天下’。 有了苏谨的支持,他哪里还需要朱权? 他只对朱权说了一句话:“关宁铁骑给孤,将来南方给你一块富庶之地,世代相承。” 今世的朱棣就是这么霸气。 相较于前世对未来的不确定,每日栖栖遑遑的燕王,今世的他对拿下建文朝廷信心十足。 大宁将士对建文帝囚禁宁王之事本就满腹怨言,朱棣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拿下他们的控制权。 可他要的不仅于此。 三月初,朱棣在大宁西北的草原上,会见了鞑靼可汗孛儿只斤坤帖木儿,以及瓦剌王猛哥帖木儿。 前世朱棣和他俩做了很多利益置换,才借了鞑靼和瓦剌骑兵,来帮他作战。 但这一世在苏谨弄出炸药包和没良心炮后,鞑靼和瓦剌早被大明打的远遁漠北,惶惶不可终日。 这次朱棣倒也许下了利益,只是条件没有前世那么好。 他答应鞑靼和瓦剌,在战胜之后允许其部族回草原牧马,且开放互市。 而鞑靼和瓦剌则对大明称臣,隶属藩国,世代进贡朝拜,永为北镇。 对于朱棣开出来的条件,坤帖木儿和猛哥帖木儿连个磕绊都没打,欢天喜地的就应下了。 被大明撵走的这些年,那日子就不是人过的呀 北方虽然地域辽阔,但他娘的实在太冷了,一年都没几天暖和日子。 说是金帐汗国,但他们知道那日子有多苦,冰天雪地,资源匮乏,还有那该死的、能冻死人的寒风。 能够回到草原牧马,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赐之喜! 鞑靼和瓦剌回来之后,未来必不会老实,说不得还得骚扰边疆。 但朱棣一点都不担心。 谨弟有句话说的对,杀人未必要见血,软刀子杀人,其实更疼。 解决了鞑靼和瓦剌,朱棣的实力开始空前膨胀。 当这些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朝堂震动,新帝震怒! 朱允炆几乎将目之所及,一切能看到的东西都摔了个粉碎,仍止不住滔天的怒火。 本以为耿炳文一到,就能迅速平定燕王叛乱。 可怎么越打,燕王的兵马还越多了? 震怒之下的朱允炆立即召集群臣,他要搞清楚前线为什么会失利,耿炳文和李景隆到底在干什么! 然而,百官哪有心思分析战局? 把锅先甩出去才是正事! 于是,齐党说李景隆不作为,兵败于前才有今日困局; 翟党说耿炳文畏战不前,才让朱棣能腾出手偷袭大宁,释放宁王。 两派吵嚷不休,你说我的不是,我说你有问题,连续数日都没有个结果。 甚至齐泰和王纯州吵急眼了,直接在奉天殿动起手来,要不是陈迪死死拦住,恐怕俩人都得打破头。 连连消耗几日,皇帝的脸色也越来越不耐烦,看向他们的眼神也越来越愤怒。 这时候大家心理渐渐清楚,再不商量出个结果,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就在某一天,两党似乎莫名其妙的达成了默契,不再互相攻讦,而是将矛头齐齐对准了几个人。 江阴侯吴高,擅放朱棣过关,疑似通敌,当斩! 驸马王宁与朱棣过从甚密,有通敌的嫌疑,当抓! 最倒霉的是指挥同知李申。 因为他儿子原本就是燕王卫的人,现在就在靖难军中效力,想洗脱罪名都难。 两党齐齐将矛头对准几人,都察院更是连连上奏弹劾开炮,朱允炆终于找到了出气筒。 江阴侯吴高虽然没有查到通敌实证,但其畏战不出导致朱棣马踏大宁,罪不可数! 念在以往功勋的份上,削爵夺职,迁广西守边境,看着安南那两条铜柱去吧! 指挥同知李申,身在朝廷不思报效,且多有与其子往来书信,通敌卖国,罪无可恕! 朱允炆愤怒下令——全家男子车轮以上者皆斩,抄没财产充公,老弱妇孺流放岭南为奴,遇赦不赦! 而驸马王宁,则被锦衣卫在家中搜到往年与朱棣往来的书信。 虽未发现其有通风报讯之举,但愤怒的朱允炆早杀红了眼,只要与朱棣有关系的,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就在他准备把王宁也砍了的时候,徐达幼子徐增寿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站出来为王宁说话。 在他的力保之下,朱允炆最后饶了王宁一命,改为圈禁家中,严加看守。 新帝震怒,削爵、斩首、抄家、圈禁,这一套动作下来,京城震惊。 来京的士子也被震得目瞪口呆,茶余饭后议论不休。 不过闲话没说上几天,他们就顾不上了。 因为,建文三年恩科,马上就要开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