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野听罢微微蹙眉,结合沈修祺所说的,左向松肯定也是通过他的外貌看出了端倪,但左向松到底是敌是友,这个还有待考证。 “我来宋家村的时候年龄尚小,对我身世相关的东西都没有记忆,后来我娘早早去世,具体的就更无从知晓。” 这是实话。 宋不辞点点头,跟他了解的差不多,“你若是对你的身世有兴趣,或许可以从左大人那里探探究竟,若是没有,你也可以对他多加注意些,毕竟他对你确实过分关注了些。”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多注意着点准没错。” 裴云野心下早有了打算,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我会多加注意,其他的就再说吧。” 宋不辞自无不可,要说的基本都说完了,裴云野起身,“我昨晚熬夜赶路还有些困,先回去休息。” “那你快回去吧,晚点吃饭的时候我让金宝去喊你。” “行。” 裴云野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然后大步向外走去,但是出了宋不辞家他就直接转身向老族长家走去。 …… 老族长了解到裴云野的来意后沉默片刻,然后才问道,“就这样待在宋家村不好吗?” 当然好。 这里是他的家,是他生长的地方,也许年轻的雄鹰总想要展翅飞向远方,但其实也只是为了能更好的飞回来。 曾经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出人头地,然后让宋家村人人都能吃的饱饭,家家都住的起青砖大瓦房,这也是为什么他在了解到宋不辞的打算后,毫不犹豫跟着他的原因。 他能帮助自己,或者说替自己实现这个梦想。 可是现在,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沈修祺和左向松都已经察觉到了端倪,他被发现还会晚吗? 与其到时候措手不及、任人宰割,不如摸清情况,兴许还能先发制人。 “族长爷爷,”裴云野叹直言,“我此次南下遇到了个人,他说见过跟我七成相似的脸。” 老族长叹了口气,然后道,“你稍等。” 片刻,老族长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中抱着个积灰的小木箱子,他拍拍上面的灰尘将其打开,然后递给裴云野。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方染血的手帕,真丝织锦梅花图,最右下角绣着个小小的凝字,江柚凝,是他母亲的闺名。 他打开手帕,里面包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和枚赤金梅花簪,玉佩的正面清清楚楚的刻着个“裴”字,背面是被瑞兽环绕的象形“裴”字图腾。 “你三奶奶是在屋后的麦秆垛里发现的你们,当时你和你母亲都是浑身是血,你母亲情况极度糟糕,但还存着丝理智,紧紧护着因高热昏迷的你。” 老族长回忆着当年的场景,“你母亲是真的将你护的很好,她身上不只有剑伤更有多处摔伤,反倒是你,全身上下仅有几处小小的擦伤。” “后来青云虽然救下了你,但对你母亲却无能为力,你母亲临终前将金簪和玉佩交给了我,当时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我猜测她约想以此为你谋个生机。” “我当时单看那情况便知道事情不简单,再加上村里人进城的时候听说有几伙人在到处打听对母子的消息,于是我们便将你藏在村里两年都不敢放出去见人。” “直到后来,事情平息,我便做主将你的户籍落在了我那早逝的傻侄女名下,对外称你是跟你爹姓。” 说完,老族长将视线移到裴云野手上,“这两样东西这么多年来我都好好保存着,从未动过,至于那方手帕,是将你母亲下葬时,我让你三奶奶从你母亲手中取出来给你留个念想。” 毕竟金银玉器都有花用的时候,而那方手帕却是他母亲贴身带着的,用来留念外合适不过。 裴云野紧紧的握住手里的东西,这些年许是怕他伤心,村里人也从没刻意提过,所以,其实他早就忘了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更不记得关于她的东西。 但从老族长的讲述中,他并不难拼凑出一位母亲危难之时,是如何撑着最后一口气用仅剩的财物祈求陌生的村民照看自己病重孩儿的样子。 也能够想象的出,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陌生的村民需要多大的勇气,纵使再不甘愿、再不放心,可这都是她眼下唯一的选择。 裴云野眼眶微微湿润,他抬头看向老族长,“族长爷爷,谢谢你,谢谢你们。” 他在那之前或许不幸,可在那之后真的足够幸运,他有那样爱他、替他打算的母亲,还能遇到宋家村这群善良的人。 真的,何其幸运。 老族长目露慈爱,“自家孩子,不说谢不谢的话,我们能为你做的不多,也只是让你有上半口饭吃,你不怪我们就好。” 裴云野知道老族长说的是什么意思,“这金簪本是母亲给你们的报酬,你们从未花用,甚至还留存至今,我又哪里有怪你们的道理。” 老族长满脸欣慰,而后缓缓道,“若你不曾问起,我原是打算在你成婚之后再将这些东西交给你,因为你母亲临终前曾说,若是可以,她只希望你安安稳稳在村里过完后半生。” 裴云野抱着木箱抬头望天,试图将眼底的酸涩逼回去。 好半晌,他才开口,“族长爷爷,我知道了。” “小野,你自小就是个极其懂事且有主意的孩子,别人给你口饭吃你就会还担柴火,这么多年来从不让我们操心,但是爷爷当年那句话。” “你来了我们宋家村,吃着宋家村的饭、喝着宋家村的水,那就是咱们宋家村的孩子,没有长辈不管孩子的道理。” 老族长认真的看着他,“大家伙虽都是泥腿子,但老话说的好,三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你莫要自顾自的憋在心里。” 裴云野好不容易缓和的情绪,因着老族长的几句话再次翻腾起来,眼底更是热意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