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就发觉,这小孩虽然是坐在轿中,而且周围还有护卫,但面容憔悴枯瘦,显然是受过不少苦头。此时用了这招,果然收到奇效。 小孩其实好应付,硬的软的都行,但要收到最佳的效果,就得斟酌着来了。 对付娇生惯养的,用硬招短时间就能搞到他心防崩溃,往往能收奇效。而对吃尽苦头的,就像这小孩,则要用软招,几下就能让他失去防备,对之后的询问有利得多。 待到吃完之后,陈言伸手替那小孩拍掉落在衣衫上的糕点渣,随口问道:“渴不渴?” 那小孩立刻点头:“渴。” 陈言转头对王知余道:“王大人?” 王知余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无奈起身,去倒了杯茶水过来。 那小孩吃了不少糕点,口渴难耐,接过来一饮而尽。 “慢点!别咽着了!”陈言急忙道。 可惜提醒晚了,那小孩已然呛住,连连咳嗽。 陈言连忙起身过去,为他轻轻敲背顺气。 好一会儿,那小孩才算缓过劲来,却眼眶一红,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王知余惊道:“你你你哭什么!”陈言对他这么好,他该开心不是吗? 陈言将那小孩抱在怀中,叹道:“想来是触景生情,这段日子受了不少苦,如今苦尽甘来,难免失泪。” 那小孩听到他这话,更是哇哇大哭不已。 王知余虽然有个女儿,但从来没沾手过照顾她的事,哪懂得孩子心境,唯有满头雾水地坐在那。 足足一刻钟后,那小孩才算哭过了劲,陈言温声问道:“你叫啥?” 那小孩抽咽着道:“我……我叫梁瑾。” 王知余愕然。 这次他回答得倒是挺快,而且说的话较为完整,口音明显不是京城之人。 陈言轻轻抚着他头顶,温声道:“还想吃什么?” 那叫梁瑾的孩童抽了几下,精神好了些,道:“我……我不知道京城有什么。” 陈言将他轻轻推离,看着他道:“我可带你出去逛一逛,但你得答应我,绝对不能逃跑。” 梁瑾道:“巩大叔在这,我是不会逃的。” 陈言奇道:“巩大叔是谁?” 梁瑾没有隐瞒,道:“就是白天那个山羊胡的大叔,他是我的亲卫统……” 说到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闭嘴。 陈言和王知余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诧异。 不用问,他说的是亲卫“统领”。 统领之职,不是随便给的。像一般大臣家中护院,通常都没有官职,只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 只有有封爵的人,家中才有可能有官封的护卫统领。 而且爵位不会低,至少也得伯爵以上才行。 也就是说,这小孩出身于有爵位的家庭。 只是,他为何会沦落至当街行窃? “王大人,咱们一起去逛逛吧。”陈言拉着梁瑾起身道。 “是,陈大人。”王知余也爬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 他心思其实颇为细腻,人也聪敏,这会儿已然明白陈言用的怀柔之策,自然配合。 陈言替梁瑾拍去身上尘土,嚷道:“今晚咱们好好玩个够!”拉着他的手,朝外走去。 三人到了京兆府衙外,均吓了一跳,梁瑾更是胆怯地躲到陈言身后,紧紧抓着他的手,偷眼往外看。 外面众人也是无不愕然,看着那小孩。 郑氏吃惊地道:“这孩童是……” 陈言没答她,一脸黑线地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人群:“这是什么状况?” 大门外,竟然围了至少四五十人! 站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于都、韩兆坤等一众朝廷一品大员,后面跟着各自下属的官员,一个个面带幸灾乐祸的笑容。 张大彪连忙走近,悄声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王知余听得一震,色变道:“大人,这……” 他不是郑大儒的门生,也没见过这位通儒夫人,但对郑家了解不少,白天隐约听过一些传言。此时一看于都等人的架势,哪还不明白对方是想干什么? 通儒夫人要收拾陈言的那传言竟是真的! 陈言却是哑然一笑,道:“没什么,咱们去逛咱们的。走。”说着拉着梁瑾,便要往外走。 “站住!”于都一步上前,拦住他,喝道,“陈言,通儒夫人前来寻你,走得岂有这么容易!” “这叫什么话,我走还是不走,还用得着听她的吩咐?”陈言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道。 “呵,这就由不得你了。”韩兆坤走上前来,冷笑道,“你强逼夫人的女儿卖身于你,罪大恶极!如今夫人已向皇上和太后请了旨意,容不得你张狂!” “平素你行事乖戾任性,对我等多番无礼,也就罢了。可惜,老天终究有眼!这次竟敢得罪郑家,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于都越说越是开心,笑容灿烂之极。 此前郑氏找他们签字请命时,他们均是惊喜之极,没想到平空掉下来一个如此之好的机会。 陈言这妖孽,在台面上蹦跶太久! 而更要命的是,他们现在越来越拿他没法,眼看着连几位王爷都似乎束手无策,没想到陈言竟然自己作死,强拐了郑家的女儿! 郑妍,他们此前都认识,只不过怎也想不到,她竟然是郑大儒家的人。 这件事有多严重,他们这些曾经的郑大儒门生自然一清二楚,因此不但自己立刻帮忙签名,还发动属下官员一起签。 郑氏之前想的本来是找个二三十人,只要都是重臣,这事也就差不多了。结果被他们这一主动帮忙,竟然签了上千人之多。 陈言看着于都等人那得意洋洋的面孔,不由失笑道:“那就得让于大人失望了,下官这命还久着哩,莫说今日,就算明日、后日、大后日,下官也是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让诸位大人丢脸,也自然继续让您几位继续丢脸。” 韩兆坤转头对着身后众人哈哈大笑:“听见没?这厮如今还在那嘴硬哩!” 众人都没t到笑点在哪,不过上官在笑,他们自然也只能立刻附和着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韩兆坤转回头,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瞪着陈言:“可惜,你这嘴也硬不了多会儿了!夫人,您快将皇上和太后的旨意宣读,好好治治他这狂妄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