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看完他写下的字句,恨恨地道:“不错,我这人从不觉得帝皇之位一定要由男子来继位,也不在意先帝是否被人陷杀。但有一件事,是我绝不能容忍的。” 花铭飞快地再写了一句:“什么事?” 陈言重重地道:“我最恨漠视无辜者性命之人!” 花铭一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写下一句:“就为这?” 陈言瞪着他:“什么叫‘就为这’?人命关天!忘禅的父母乃是壮年之人,昙明那老太婆风烛残年,竟说什么以命赎罪,她岂赎得了!” 花铭和他出生于不同的时代环境,很难理解他这想法,疑惑地写道:“但昙明身份地位大不相同,她的一条命,只怕抵千千万万的百姓都足够……” 他还没写完,陈言已是大怒,一拍桌,喝道:“她的命是多条胳膊还是多条腿,凭什么能抵千千万万的百姓!若你与她也是同样的想法,那你也该死!” 花铭眉头一皱,再写道:“成大事者岂拘小节,若为一两条人命就束手束脚,岂能成就大事!” 陈言怒容大盛,但过了片刻,他就苦笑起来,摇了摇头,道:“算了,你与她也不过是同种人,与你们谈什么人命关天,不过对牛弹琴。” 花铭始终很难相信能登上他这种高位之人,竟会为一两条普通百姓的贱命而努真怒,试探了一句:“你方才说我可以离开了,是真是假?” 陈言起身朝外走去:“真不真,你出去不就知道了。” 花铭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门口,有点难以置信地慢慢起身,挪到了门处,朝外一张望,只见原本守在那的军士正朝地室入口处而去。 他整颗心都热了起来,扶着墙慢慢跟着往外而行,竟真无人再理会他。 就这么一路出了地室,到了地面上,只见外面一片混乱,套马的套马,备车的备车,搬东西的搬东西。 花铭惊喜之极,但心中仍是忐忑,直接朝着前门处而去。 到了前门处,却见门口已无军士守着,不少人从他身边经过,却无一去理会他。 花铭颤颤巍巍地开了门,踏出大门,只见外面夜黑如墨,静悄悄的。 回头看看门内,他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觉。 要不是下巴受了伤,没法笑,这会儿他已经要大笑起来。 果然,他选择告诉陈言真相是对的! 虽然事情走向,朝着他意料外的方向而去,陈言并没有如他所希望般,因为先帝受人弑害而兴起推翻唐韵之念,但却选择了离开大周。 大周如今的重振尽皆指望着陈言,他的离开,等于那只力挽狂澜的巨手松了手。大周这座倾覆的高楼,坍塌定了! 但,这还没完。 花铭看着大门内忙碌的人影,心知事情紧急,心念电转间,重新踏回大门内,慢慢回到之前那地室所在的院子。 “大人,车已备妥。”一个声音传来。 “立刻回府,天明之前,我便要出城!”陈言沉声道,“这里的兄弟,让他们分开从不同城门离开,到城外准备好一切。” 花铭眼见几步外陈言正要上马车,拼尽吃奶的力气小跑着过去,一把拉住他。 陈言转头看到他,皱眉道:“你又回来做甚?” 花铭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左右又无纸笔,一时急得满头是汗。 陈言皱眉道:“你若是想让我载你一程,倒也无不可。但本官是回府收拾细软,可没功夫载你回你家。” 花铭急忙大摇脑袋。 陈言疑惑道:“你不是想蹭我的马车?” 花铭连忙点头。 陈言不耐烦地道:“那有什么好说的,行了,自己走吧,我还急着回去准备离开之事,没闲功夫与你在这磨蹭。” 用力一挣,想要把他手甩脱,但花铭却死死抓着他,没甩脱。 陈言恼怒道:“你干什么!再不松手,我可叫人把你这手砍了!” 花铭拼尽全力,从喉咙里迸出一句模糊不清:“啊啊啊啊啊啊……” 陈言:“……” 能听懂他那声儿的只有神仙了好吧…… “来人!给他取绝笔来!”陈言眉头一皱,喝道。 不片刻,军士送来纸笔。 花铭就那么伏在马车的车壁上,飞快地书写起来:“大人离开大周,欲往何处?” 陈言错愕道:“你搞半晌就为问这个?本官凭什么告诉你?”说着,露出警惕之色。 花铭忙写道:“请大人莫要误会,我绝无恶意,只是大人不想为草菅人命者做事,天下间哪还有这样的所在?” 陈言眉头深锁起来:“一嘴就否了天下所有地方,别告诉我,你是想让我帮你做事,你也配?” 花铭摇了摇头,写道:“花某有自知之名,大人这等人物,岂是我所能驾驭?但大人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还肯放我回去,我自认对天下之势还有些了解,愿在临别前,为大人参考参考。” 陈言哂道:“你能为我参考什么?” 花铭简单写了一句:“大人这等心气,欲附之人,必是各国天子,花某所言可对?” 陈言微微一怔,旋即冷冷道:“猜到这个,不算什么本事。” 花铭再写道:“然天下之帝,以仁善闻名于世者,据花某所知,唯二人。” 陈言喝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花铭看了他一眼,写道:“其一,便是我大周这女帝,虽在沙场之上杀敌无数,但却从不滥杀于无辜之民,昔年更曾有为救一村之民、不惜只身阻拦叛军百人队的事迹,可谓爱民如子。但大人如今既已知道她帝位得来的经过,晓得她只是表里不一之人,不肯再为她做事,那就只有另一个选择了。大人欲去者,乃是大楚,花某猜得可对?” 陈言双眼微眯成缝,说道:“大楚乃是千年古国,底蕴深厚,素以诗书礼仪闻名于世。其帝更以崇古礼、慕先贤、施仁政闻名于世,我去辅佐他,有何不可?” 花铭定睛看他片刻,忽然再写道:“不对,你不是要去投奔大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