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清醒了一些,愣住了。 这不是在他所住的那间牢室内,竟是在一辆马车里面! 姬夏这一惊非同小可,豁尽全力爬起身,掀开马车窗帘,向外望去,只见外面弯月如钩,照亮周围。 他确实是在一辆马车上,此时马车疾驰,竟正顺着京城外的驰道直奔! 姬夏这一惊非同小可,仔细看着天上星宿辨了辨,这个方向,竟是在向南! 等等,是谁在驾车? 他奋力扶着车壁移到车门处,掀开车帘往外一看,顿时剧震,失声道:“浅儿!” 前面一人身着紧身衣行衣,体态纤丰合度,长发束了起来。只看背影,姬夏就已认出她来,皆因熟悉之极,正是慕容浅! “主人,你莫要出来,咱们才刚刚出城,须得尽快走远些。”慕容浅一边驾车驱马,一边回头叫道。 “你怎会……”姬夏震惊之极,心中一片混乱。 这几日他一直在观察慕容浅,后者显然是真的已经委身投靠了陈言,一直全心全意劝他说出一切。 可现在又怎会忽然救他逃离? “若连主人也骗不过,又怎能骗得过那狗官呢?”慕容浅显然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说了一句。 姬夏微微一震。 他和慕容浅关系非比寻常,一直以为看透了她。这丫头性格颇直,变通方面有些问题,所以做他的护卫没问题,但要做细作一类的差事便很难。 可她竟然成功骗过了自己的眼睛,让自己误会了她。 姬夏自认识人无数,不可能看错人,可想不到这回竟然看走了眼。 一阵疲倦涌来,他无力坐倒在马车车板上。 “那饭菜里……”他捂着胀痛的额头,吃力地道。 “今晚我把麻药的剂量加大,让主人吃完东西后便彻底昏迷过去。”慕容浅头也不回地道,“我知若告诉主人实情,您不会相信我,只好出此下策,连您也一并迷晕过去。” “可那里守卫森严,你是如何做到的?”姬夏头晕脑胀地道。 “平时确实办不到,但今日不同。”慕容浅说道,“明日乃是天雷地音奉神大典,那狗官将宅子里大多数人都派了去崇天山,只留了数人看守,终于给我找到机会救出主人!” 姬夏又惊又喜,万没想到慕容浅竟能成功将自己救出来。 一股歉疚涌上心头,他暗暗自责,之前竟以为她贪图男欢女爱以及贪生怕死,出卖了自己,现在才知道,她竟是如此良苦用心,忍辱负重,为了救自己而牺牲色相和尊严! “浅儿,我……我对不住你。”他艰难地道。 “主人永远不会对不起浅儿,这都怪我,没有护好主人,才让您被那狗官所擒。”慕容浅背对着他,哽咽着说道。 “这不能怪你,只怪我自己急于求成,低估了那姓陈的。”姬夏苦笑道,“但若这次咱们能逃脱,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主人你体力未复,还是先歇一会儿吧,待到安全之处,我再叫醒你。”慕容浅关切地道。 “嗯,有……咦?后面好像有马蹄声!”姬夏突然一震。 “什么!”慕容浅大吃一惊,站起身,朝后面张望了一眼,容色顿变,“有两骑!他们怎会追来得这么快!” 姬夏心中一沉。 陈言那些手下的实力,他是亲眼见识过的,慕容浅纵然身手不凡,只怕也很难抵挡得过其中任何一人。 而且马车速度不如马儿,这样追逃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他一咬牙,道:“浅儿,咱们一起逃的话,只怕逃不掉。” 慕容浅露出决然神色,道:“主人,你能不能驾车?” 姬夏又是一震:“难道你要……” 慕容浅急道:“我会尽可能拖着他们,你驾车逃走!” 姬夏深吸一口气,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道:“只有一个人逃的话,可以割断绳子,弃车骑马,这样还快些。” 慕容浅一愣:“但你现在的体力,骑马只怕……” 姬夏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你。你拖延他们不了多久,我若驾车逃走,目标太大,也逃不了多远。唯有我去拖住他们,你弃车骑马而行。” 慕容浅叫道:“那不行!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同主人一起死在这!” 姬夏厉声道:“胡闹!太子的大计要紧,你若真的为我着想,那就该替我完成他的大计!” 慕容浅眼泪哗哗而落:“可……可……” 姬夏听着后面的马蹄声渐近,沉声道:“你去珠州广邑城,找一家广纳当铺,当铺的东家叫和园,他是太子派来接应我的人。你只需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他会接替我的位置,接手北拓大计。” 慕容浅娇躯剧震,泣道:“主人……” 姬夏喝道:“你若连这也不能帮我办到,我死也不会瞑目!快去!” 后方,两匹骏马飞驰而至,一眼便看到已经失去拉车之马、停在路中间的马车车厢。 其中一骑叫道:“不好,他们该是弃车骑马逃了,我继续追,你确认车内情况!” 就在这时,马车车厢内慢慢移出一人,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指在他自己脖子上,艰难地叫道:“谁敢再追,我……即刻自尽于此!” 赫然正是姬夏! 两名骑者无奈,只得停了下来。 姬夏心中暗松口气,这一招果然有用。 陈言还想从他这里套出秘密,自然不希望他死,必有严令要抓活口。 他不怕死,但现在不是时候,须得多等点时间,让慕容浅尽可能逃远些。 两名骑士翻身下马,从左右慢慢接近过去。 “站住!再敢靠近,我立刻自尽!”姬夏喝道。 “姬先生何必虚言恐吓?”左首那汉子笑呵呵地道,“你不过是想威胁我等来拖延时间,不敢真的自尽的。” “因为你一旦自尽,我二人便会立刻去追那个女子。”右首那汉子接过话头。 “哼,你们可以试试!”姬夏表面上神情不见变化,心中却是暗惊。 这两人相当敏锐,看来未必能如自己所愿,得另想个法子。 “但我二人可以在这陪你待上半晚,又或者一晚。”左首那汉子笑道,“姬先生可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