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业寺里,武媚娘面前摆着一本翻开的佛经。 这是她进入感业寺第一次翻起了佛经,刚来感业寺的时候,她的一颗心依然躁动不已。 然而,昨天见了房遗爱之后,她心里的躁动已经被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 既然房遗爱、长乐公主他们已经知道了她勾引皇帝的意图,而且还百般防备,甚至不惜鸩杀她。 她也就彻底放下了野心。 反正武元庆马上就要被处死了,武元爽等人也会受到牵连,她当年受到的屈辱也算是报复回去了。 那就认命吧,就在感业寺里了此残生。 不过,她也不是了无牵挂,她还牵挂母亲。 不知道房遗爱会不会信守承诺? 不知道母亲在大牢里还要待多久,能不能受得了牢狱之灾? 母亲已经年迈,脱罪之后的生活又会如何? 若是姐姐和妹妹受到婆家的嫌弃,日子也会难过,又如何能照料母亲? 想到这里,武媚娘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作为先帝的嫔妃,她对谋逆毫不知情,皇帝不可能将她赐死,即便是受到惩罚,以后在感业寺里的生活也不会难过。 先帝都没了,大家也没什么好争的了。 所以,她并不担心自己,只是担心外面的老母亲和姐姐妹妹。 就在武媚娘忧虑的时候,杨氏也来到了感业寺外。 脱罪之后的杨氏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二女儿,她很担心二女儿也会受到牵连。 叫开了感业寺的寺门,杨氏报上了身份,打探了一下二女儿的情况。 知道二女儿就在感业寺中,而且生活安泰之后,她就奉上了写好的书信,请尼姑代为转交。 虽然感业寺管理十分严格,不但禁止寺内之人外出,也严禁外人进入,但是传递一些信件和物品倒是无妨。 武才人正在房内忧虑着呢,有尼姑走进了院子。 “才人的身体可将养好了?” 武才人明白,这是催她落发呢。 自从来到感业寺之后,她就假装生病,为的就是暂不落发。 一旦落了发,再美艳的女人也会少了女人味,她还怎么勾引皇帝? 但是现在,她已经息了勾引皇帝的心思,注定要在感业寺终老,继续装病留着头发就没意思了。 武才人笑道:“我身子将养的差不多了,师太找个空闲就帮我落发吧。” “就才人之言,今天令堂来到了感业寺,还给才人带来了一封信。” 武才人听了大为惊喜:“我娘来了?” “令堂问了一些才人的情况,知道才人在感业寺过的安泰也就放心了,这是令堂托贫尼带给才人的信。” 将信交给武才人之后,尼姑就告辞了。 虽说先帝的嫔妃在感业寺落发为尼,但是她们也不敢真的将先帝的嫔妃当尼姑看待,还是要当宫里的娘娘敬着。 待师太离开之后,武才人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书信。 果然是母亲的笔迹,看完书信之后,武才人才知道原来母亲今天一早就被释放出来了。 这些日子在牢里倒也没什么折磨,身体也还很硬朗。 看到这里,武才人不由长松了一口气。 她从小就被兄长赶出了家门,和母亲相依为命,自然和母亲有很深的感情。 看完书信之后,武才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之前她还十分担心,没想到房遗爱不但言出必践,还如此神速。 昨天答应帮她母亲脱罪,今天就将她母亲放了出来。 看来房遗爱回去之后就在御前帮她母亲求了情,以房遗爱的功劳和圣眷,只要舍的脸面向皇帝求情,皇帝必然会应承。 当然了,前提是房遗爱要舍得脸面。 之前她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跟房遗爱做交易,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信心打动房遗爱。 一时间,武媚娘心里暖融融的,这些年来她见惯了世态炎凉,倒是头一次遇到有人肯帮助她。 房遗爱倒是个君子! 心里刚刚有了这个念头,武媚娘随即就想到了昨天房遗爱那火热的眼神还有那一双作怪的大手。 武媚娘满面羞红,轻轻啐了一口。 世上哪有这样的君子? 其实昨天若是房遗爱最好以救她的母亲作为要挟,她也只能从了。不过房遗爱却当机立断的转头走了。 这家伙分明就是有贼心没贼胆,不过倒还有几分良心,没有吃干抹净不认账了。 昨天武媚娘还觉得羞窘难堪,但是今天知道母亲已经从大牢里出来了,她反倒是释然了。 再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她心里的感受也发生了变化。 以前在宫里,她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皇帝宠幸过了。 现在已经来到了感业寺,可以遇见未来的日子必然如同一潭死水,或许余生都未必能再见到个男人。 昨天发生的事,反倒成了深刻的记忆,也许再未来的日子里会反复回忆,成为枯燥生活里的唯一一道亮色。 高兴了一会儿之后,武媚娘立即拿起笔来开始写信,她要立即写一封信让人送给母亲。 母亲这么快就脱罪了,在谋逆之案中肯定十分罕见。 姐姐和妹妹已经嫁人,对谋逆也毫不知情,不会被牵扯进谋逆之案中,她怕的是姐姐和妹妹会遭到夫家的厌弃。 现在正是拉大旗作虎皮的时候,房遗爱如今可是朝中风头最劲的人物,将来必定位极人臣,他的大旗扯起来做虎皮一定非常好用。 妹妹嫁的小门小户人家倒还好一些,但是姐姐的婚事是父亲一早就定下的,在她们随着母亲被赶出家门之后,贺兰家为了名声没有悔婚,姐姐依然嫁入了贺兰家。 不过这些年姐姐在夫家的日子可不算好过,好在她入宫做了才人,姐姐在夫家的日子倒也还凑合。 如今她已经进入了感业寺,若是不扯房遗爱的大旗做虎皮,姐姐只怕会立即遭到夫家的厌弃。 扯房遗爱的大旗作虎皮吓唬贺兰家,她也是无奈之举,谁让房遗爱的大旗威风呢,而且确实是房遗爱帮她母亲脱的罪。 她也不求别的,只求姐姐和妹妹能在夫家稍稍好过一些,也能有余力多照顾一下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