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内的孟浚,余怒未消,俞安在旁劝道:“都督,何不杀之” 听到这话,孟浚一愣,片刻后,摇摇头道:“算了,不过一个腐儒罢了,杀之损我名望,先派人严密监视,各处机要之地,不准其进入” 俞安点点头,道:“是都督,我这就去安排。” 俞安走后,不过片刻,卫兵来报,杨恩求见。 “都督,曾道唯心怀叵测,不必搭理此人,其不过百名锦衣卫,两员幕僚,密切监视,他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杨恩来此便是劝慰孟浚,就怕万一孟大都督,一怒之下,调兵围杀,那大都督的名声可就臭了,至少一个操莽之心跑不了,这时候清军势大,绝不可再起内讧。 孟浚轻笑了一声,道:“慕德,无需担忧,我岂能如此不智,曾道唯在苏州之地,安全无忧” 杨恩点点头,笑道:“都督胸怀大志,无需与此腐朽老翁计较” 孟浚还是有些不解:“朝堂上竟有如此不智之举,派此老翁来这羞辱我吗?” “曾道唯万历年间便已为官,如今虽是乱世,可他的脑子里,还以太平之世对都督,想以君臣大义束缚之”杨恩苦笑的解释道。 孟浚摆摆手,示意道:“不提此人了,都督府各项物资是否已经备齐,大军出征在即,军粮,军械,重中之重” “粮草已经清点完成,可调二十万担粮,足以大军两月足食,军械也已清点完毕,只是火药,药材,被褥营帐,马料等等还未调运完全,而且舟山火器坊新造之火炮也未送达,不过,所有物资可在明年正月前,彻底集结完毕”杨恩这些时日,全身心投入在战备上,所以孟浚问起时,他如数家珍的回答。 “好,那就让将士们安心的过个年,明年二月出兵” 而曾道唯在接风宴上和孟浚闹的不欢而散后,在路振飞的安排下,包下了一整座酒楼,做为督师的行在,曾道唯对此则并无异议,而随行的个幕僚却有些愤怒的说道:“督师,这孟浚竟如此轻视督师,霸占府衙,却让我等来此酒楼暂住。” 曾道唯只是摇摇头,并不搭话,他今日在酒宴上的试探,算是看明白了,孟浚此人,虽不如郑芝龙跋扈,却也是轻视朝廷,而苏州之民,只知孟氏,而不知天子,曾道唯从万历年间便已为官,算起来已经是历经七朝天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早已刻入他的骨子里。 他的官宦生涯虽然丰富,却还从未有过和一藩镇打交道的经验,没错,曾道唯已经将孟浚视为藩镇。 想当初郑芝龙把控朝廷时,虽然在福建时受尽了郑氏的窝囊气,但是好歹郑芝龙还算对天子恭敬,可看孟浚部下,特别是那个林士奇,孟浚走后,他居然还敢威胁自己,说永历伪帝才是正统,邵武天子晚于永历登基云云,什么时候天子轮序用他一个匹夫来说三道四。 那幕僚见督师大人不说话,依然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唉,大人累了,便先歇息吧,属下告退” 这时曾道唯开口道:“你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动静” 幕僚有些不可置信道:“大人认为孟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纵兵围杀朝廷督师?” “武夫做派,不可知也”曾道唯不屑的说道,随后又补充道:“老夫便是死,也绝不可堕朝廷之威。” 片刻后,幕僚回报:“督师,外面没有动静,不过锦衣卫说有人在监视,要不要让人赶走。” 曾道唯似是松了口气,挺拔的身姿也放松了些许,随后缓缓说:“不用,孟浚想盯着老夫,那便让他盯着吧,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 做为闻名的贰臣,以及为清廷鼎定中原的肱股之臣,洪承畴已经五十余岁了,而来到江宁,由于长期的操劳,他的头发已经完全花白,脸色憔悴,原来江南各处的乱事,更是让他精神压力巨大,便是背部都已经有些驼。 平心而论,洪承畴在国政军事上,在明末之时,那是上上之选,若不降清,那真是史笔流芳,可他投降了,枉费了崇祯帝给于其的重大祭祀,洪承畴也变成了史书上有名的贰臣,便是后来的乾隆都鄙视其为人操守。 此时的江宁城,总督府中。 洪承畴坐在桌案前,费劲的看着从北京而来的六百里加急令,洪承畴年纪大了,不止精力不足,便是眼睛也有严重的眼疾,读写奏折都是极为费力。 多尔衮令洪承畴聚积军粮,朝廷即将遣豫亲王多铎,率八旗锐士南下,而勒克德浑,也将回师江宁,多尔衮已经传令勒克德浑停止南下,湖南之地交于孔有德镇之,此次,当以雷霆之势,一举荡平苏州顽敌。 顺治三年,也就是今年,多铎率兵镇压叛乱的蒙古苏尼特部腾机思等人,不过半年时间,多铎连战连胜。 腾机思与其弟奔赴车臣汗硕垒处,多铎在克鲁伦河和谔特克山之地,一战大败苏尼特部。 腾机思再逃到土谢图汗部境内的布尔罕图,二战布尔罕图,多铎斩杀腾机思的儿子多尔济,巴图。 三战土拉河畔,双方又一次对阵,当时喀尔喀车臣汗硕垒的儿子本巴等,土谢图汗衮布的属下哈喇瑚里等,以及赛因诺颜部的丹津喇嘛等五万余喀尔喀联军驰援腾机思,以兵力上来说,多铎处于劣势,可是结果依然喀尔喀联军大败,腾机思携数百人再次逃往色楞格河。 此战震慑喀尔喀诸汗,向清廷遣使谢罪者络绎不绝,蒙古之危局已解,既然抽出手来,那多尔衮自然不容许东南膏饶之地,落于孟浚之手。 洪承畴放下军报,不加以防备的对冒襄说道:“朝廷即将令豫亲王南下,多罗贝勒也将回师江宁,此次大军云集,孟浚此贼必败,只是可惜苏松之民又遭此战祸” 冒襄心中一紧,随后缓缓说道:“破了孟贼,天下也就安定了,两广之地偏安一隅,破之易也” 洪承畴闻言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老筋骨,随后呼出一口气,道:“孟浚原来不过一个花花公子,原来也曾在常熟任千总之职,剃发令下,他也剃了头发,可又却在运输辎重的路上,在苏州城外反叛,至今不过三年时间,已经坐拥七镇士卒,再加上辅兵丁壮,怕已超过十万之众,崛起何其速也” 冒襄劝道:“总督大人,这十万人怕也是乌合之众,昔日流贼起事,动忤数十万之众,其起也快,其堕也速,无需太过忧虑。” 洪承畴摇摇头道:“十万之众自然不是全是精兵,以吾探之,其部,至少三镇精锐,不可小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