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萍的腔调越来越高,似乎不在乎客厅的李霖会不会听到,听到之后作何感想。 在她的眼里,李霖始终就是钱凌云屁股后边跟着的小秘书。 以前的时候,钱凌云是平阳常务,手中大权在握,为了不让自己身居高位的丈夫难堪,陈淑萍对李霖表面上倒也过得去。 现在,钱凌云失了势,陈淑萍对他越来越没有耐心,以至于就连最后的尊重,也即将消失殆尽。 他对李霖这个小秘书,也就更加看不起。 毕竟,她现在还站着省交通厅处长的位子,处级以下干部,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势利眼! 墙头草! 李霖这才看清她的本性。 为了缓解尴尬,李霖起身走到了窗前,尽量不去听两人的争吵。 但陈淑萍尖利的嗓音,犹如锐物划在玻璃那般刺耳,时不时刺激着李霖的耳膜,让人烦不胜烦。 “陈淑萍,你过分了!现在愿意跟我亲近的人,也只有小霖一人,你竟然还这样贬低他,你良心去哪了!” “钱凌云!你还好意思说,你好歹也算是正厅级干部,不去维护省部领导的关系,关起门来和一个小乡科级干部喝酒,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我告诉你!溜须拍马的事,我钱凌云做不到!谁对我好,我就会对谁好,谁看不起我,老子也不会热脸贴他的凉屁股!这是我钱凌云做人的原则,谁也不能动摇!” “好好好,说的这么正直,说的这么硬气,也没见哪个省领导看得上你!到最后还不是灰溜溜从平阳滚回来了!有本事你别跟我吵,去跟省领导吵去,问问他们为什么对你这么不公!” “你!简直无理取闹!” “我现在就不无理取闹了!我现在就走,今晚也不回来了!” 哐! 陈淑萍推门而出,冷冷的看了眼李霖的背影,一脸不屑的摔门离去。 过了半晌,钱凌云才垂头丧气的从卧室走出来。 他一见到李霖,既尴尬又无奈的笑道,“小霖,让你见笑了。”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我治家无方,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这就是一个高知分子,在面对家庭冷暴力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无奈和心酸。 他以为每个人都会跟他讲道理,他以为每个人都能像他那样通情达理,他以为每个人都像他那样待人宽厚 李霖能怎么说?他只得淡淡的劝道,“钱市长,或许是淑萍姐工作忙心情不好,您别往心里去就行了,慢慢会好的。” 钱凌云摇头苦笑,“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见我在家喝闷酒,就会莫名其妙找茬,借吵架的机会,把我贬损一顿” “面对这种情况,我总是自我安慰,或许淑萍她这是在鞭策我想让我快些振作起来。” “可是这种滋味,是真的让我备受煎熬!有时候我甚至想到了离婚!” “但是离婚,她又没有犯下什么有悖于原则的错误,勤勤恳恳服侍了我这么多年,我于心不忍!” “况且,到了我这种层次的干部,离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若是没有正当理由,别人就会议论,认为我私生活混乱!” “一旦给省领导留下这种印象,以后就更不可能主政一方了!” 说这番话时,钱凌云不住的苦笑摇头,可以看出他心中的无奈。 李霖知道,钱凌云离过一次婚,如果再离一次,肯定会引来一些议论。 这些议论一旦传入某领导耳中,对他的仕途是极为不利的。 甚至那些居心叵测的政敌,都可能用这件事来攻击他、诋毁他! 所以,他难! 心里有苦倒不出,只能独自忍受。 “钱市长,看得出来,淑萍姐还是关心你的,她怕你堕落,怕你失去斗志,她也在盼望着你东山再起,所以你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这番话说的李霖自己都觉得恶心。 刚刚陈淑萍的表现,分明就是一个势利小人的表现。 以前她跟着钱市长有多风光,现在她对钱市长就有多么看不起! 她那种女人,只可同富贵,不能共患难! 但是钱凌云所说的也都是实话。 对于这件事他束手无策,打又打不得,离又离不得,除非 除非东山再起,再次成为主政一方的大员! 这样陈淑萍就会重新给他笑脸,给他最炙热的关怀! “小霖啊,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你这番话我听着很舒心,我愿意相信淑萍是真正关心我的。” 钱凌云笑着,重新坐到餐桌旁。 他斟满两杯酒,递给李霖一杯。 “再陪我喝两杯!” “好!” 两人一共喝了两瓶酒,却都看不出醉意。 李霖的酒量胜在年轻,而钱凌云的酒量,是一天三场练出来的。 用他的话说,他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沾酒就醉! 后来领导就批评他,说他这个秘书不称职,沾酒就醉还怎么服务领导? 于是他就拼命的提升酒量,最高记录一天连续奋战过八场酒 想起年轻时的雄心壮志,他不由再次叹息,大有英雄迟暮的悲凉。 临走时。 钱凌云问李霖今晚住哪? 刚和陈淑萍吵完架,他家肯定是住不了了。 非要打电话在附近定个酒店,让李霖凑合一晚。 李霖笑着对他说,“钱市长,住的地方早就安排好了,澜姐让我哪也别去,就住她家。” 闻听此言,钱凌云当场愣住。 “你你住李部长家?” 他只觉不敢置信。 “是啊钱市长,来之前就已经定下了,刚刚澜姐还发来信息,说洗澡水都准备好了。” 啊?钱凌云闻言如遭雷击。 这到底什么情况? 既然不是亲姐弟,为何还能住在一起? 难道李部长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或者说,两人的关系真的并非姐弟那般简单,所以 钱凌云不敢再往下想。 这件事似乎已经超出他的认知。 他突然想到什么事情,连忙说道,“小霖你再坐一下,我去取个东西!” 李霖疑惑的重新坐下,只见钱凌云已经钻进卧室,一阵翻找。 约莫几分钟后,钱凌云提着一个破旧的手提袋走了出来。 他脸上挂着笑意,把手提袋递到李霖手中,说,“这两瓶酒我放了十来年了,一直不舍得喝,你给李部长带过去,晚上你们俩再喝点!” 李霖接过手提袋,当即明白钱凌云的意思。 他不善送礼走关系,能做到这一步,可见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 “钱市长,你的心意我一定替你带到,我替澜姐先谢谢你了。” 李霖笑了笑,提起袋子离开了钱凌云家。 钱凌云一直将李霖送到楼下。 直到李霖走出好远,他还站在楼栋口,目送李霖。 他眼中似乎闪烁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像是某种期待,又像是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