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了眼黄月英身旁的侍女，谨慎说道：“夫人可否屏蔽左右？” 黄月英没有拒绝，挥手让小芸走远一些，但并没有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 有些事情还是避讳一下得好！ 蒋琬也没有多想，直接开门见山：“夫人，昨晚丞相回来之后，您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不对劲？” 黄月英皱了皱眉，问道：“公琰的意思是？” 蒋琬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大逆不道，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丞相似乎变年轻了很多。” “是啊！” “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难道您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 事到如今，黄月英哪里还不明白蒋琬想要说什么，有些不悦道：“公琰，你这话什么意思？” 见黄月英神色不虞，蒋琬连忙道歉：“夫人恕罪，臣也知道自己不该有此怀疑，实在是丞相今天的举动太反常了。” 接着蒋琬就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最后更是把自己扣留的两本文书拿出：“这是丞相今天才处理好的文书，夫人你看看上面的字迹，是不是和丞相的有些不同？” 相识这么多年，黄月英怎么会不认识自己丈夫的字？ 几乎是一眼，她就看出这是有人模仿的，根本不是自己夫君亲笔所写。 黄月英的神情瞬间凝重了起来，脑海中也是开始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很多原本不曾注意的细节也是不断浮现眼前。 蒋琬见状，顿时明白这位丞相夫人已经开始怀疑了，但还是提醒道：“虽然有着重重可疑之处，但我们目前还没有切实、足以服众的证据，所以公琰想请夫人帮忙试探一二，看看是不是我们误会了？” 全天下要论对诸葛丞相的熟悉，绝对没有人超过眼前这位夫人，让对方查探绝对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准确的答案。 当然，他今天之所以急匆匆来这里见夫人，不仅仅是想要快速知道苏辰的真实身份，更多的还是想要提醒一下眼前的夫人，免得被那个冒牌货欺负。 但这种话心里明白就行，没必要说出来徒增尴尬！ “我知道了。” 黄月英将手中的文书还给蒋琬，说道：“我会留意一二的！” “那就劳烦夫人了！” 蒋琬向黄月英行了一礼，径直离开，他这边也要抓紧时间调查了。 看着蒋琬离开的身影，一直强撑着的黄月英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要不是小芸及时上前搀扶，她可能就要摔倒在地了。 “夫人，您没事吧？” “要不要传大夫？” “不用。” 黄月英拦住了一脸焦急准备喊人来帮忙的小芸。 缓了好一会儿之后，黄月英苍白的脸色稍稍恢复了血色，抓着小芸的胳膊站了起来，吩咐道：“小芸，走，我们上街买菜去。” “可是夫人您的身体……” “没事。” “我刚刚只是因为太久没休息，有些头晕而已！” 说着黄月英也不管小芸，径直往府门方向走去，小芸见状也只能够赶忙跟上，走的时候还不忘拿上一旁早已备好的菜篮。 现在是冬天，哪怕是蜀都这样的地方也是开始落雪，但还比较小，晚上下的雪白天就会随着太阳升起而融化，没有形成积雪。 但也正因为如此，哪怕天空中挂着太阳，街道上也很冷，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没有几个人驻足停留。 情绪有些低落的黄月英穿过一众叫卖的商贩，径直往远处走去。 这倒不是她忘记买菜了，而是因为这四周叫卖的菜全部都是些干菜和腌菜，贩卖新鲜蔬菜的地方还在前面。 很快，她们就走进了一家装饰古朴大气的店铺，并在不久后拿着一篮子的新鲜蔬菜走出。 远处，伪装成路人一路跟踪的关银屏看着她们手中的蔬菜，心不断的往下沉。 反季节蔬菜自春秋以来就有，之所以一直没有得到推广并不是民间流传的那样，因为孔夫子等人反对吃，而是因为价格太贵。 就黄月英她们手中拿着的那点菜绝对搭进去丞相府大半个月的伙食费了。 固然有庆祝的理由在里面，但也未免太奢侈了。 而且诸葛丞相是出了名的节俭，对方是绝对不会高兴她这样乱花钱的。 这些黄月英这个丞相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但对方还是这样做了！ 显然，里面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关银屏想要凑近一点偷听，看看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两人身后一直跟着丞相府的几名侍卫，实在是没有机会。 没办法，她也只好跑去找苏辰，让对方帮忙分析分析。 不过现在的苏辰可没空，他正在抽查刘禅的功课。 当然，不是诸葛瞻那种读书识字的功课，而是处理军国大事的功课。 他也是来到这里以后才知道的，原来诸葛丞相一直在亲自指点刘禅处理军国大事。 每次外出回来都会考较一番，所以刘禅也是早早做好了准备，沐浴更衣，并将十几份自己已经处理好的奏折摆在桌上，等待检查。 苏辰也没有废话，落座之后就在第一时间拿起一份奏折看了起来，然而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让刘禅很是忐忑： “相父，怎么样？” “是不是朕处理得不好？” 苏辰抬头看了看眼前有些惴惴不安的刘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以前别人说阿斗扶不起，他还有些不信，但今天却是不得不信了。 他发现刘禅这个皇帝的思维很僵化，完全是机械的在使用别人教导的内容，根本不会将其吸收变为自己的东西。 眼下这些奏折的处理就是如此，很多地方都是生搬硬套别人的经验以及理论，完全没有自己的见解。 但出于以前的职业习惯，苏辰还是没忍心骂人，想了想，很是违心道：“比上次有进步！” “啊？” 已经做好挨训准备的刘禅瞬间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位夸赞自己的相父有些回不过神来。 以往每次检查功课，眼前这位相父都会眉头紧皱，简单翻阅后就拉着自己重新批阅奏折。 虽然没有多少责备的言语，但看着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批文，他哪里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本以为这次也会一样，可谁想到眼前这位相父竟然破天荒的表扬了自己。 这，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自己听岔了？ 刘禅一脸怀疑与期盼的模样让苏辰瞬间明白，刘禅这小子以往很少得到诸葛亮的夸赞，甚至于没有。 他本能的想要收回刚刚那几乎算不上表扬的话，但随即又想起了早上蒋琬的事情。 认真思索了一番后，苏辰有了主意，他决定再做一次好人。 他看着眼前的刘禅，很是“欣慰”道：“我，不，臣是说陛下比上次进步多了。” “但还有一些不足之处，希望陛下能够改进。” 说着他就拿起笔墨将批文上几个有大问题的地方标注出来，至于其他那些数之不尽的小问题就直接忽略了。 看着苏辰书写的寥寥几个字，刘禅终于肯定，自己这个相父是真的在夸赞自己，不是在敷衍更不是在说违心的话，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连忙说道：“相父，您请到偏殿休息，等朕改完立马拿给你看！” “嗯。” 见刘禅这么有兴致，苏辰也就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在一名小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一旁的偏殿休息。 刚刚坐下没一会儿，之前领他进来的小太监就带着两名宫女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手里的托盘上放着几盘糕点，另一人手里则是一个冒着热气的木盆。 小太监示意两名宫女各自放下东西就挥手让他们离开了，自己则是上前给苏辰介绍道：“丞相，这是御厨刚做好的糕点，陛下说要给您一份！” 苏辰为了不耽误进宫见刘禅，早上也就让人在路边买了个羊肉饼吃，此刻早已饥肠辘辘，看着这些散发着香味的精致糕点，顿时食指大动。 没等他伸手去拿，小太监就递过来一个刚拧好的毛巾。 苏辰抬头看了眼，感觉这个小太监挺机灵的，接过毛巾擦手的同时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有些喜出望外，没想到眼前的大汉丞相竟然会询问自己的名字，赶忙回道：“回丞相的话，小人黄皓。” 黄皓？ 苏辰感觉这名字有些耳熟，应该是在历史上留下过名字的，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干脆也不再去想，拿起一块糕点就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这糕点味道不错，带着一点点甜味，应该是加了蜂蜜。 …… 一口气吃了六七个糕点，苏辰终于感觉肚子里有了些许暖意，接过黄皓递来的一杯热水刚喝了一口，门外就有人影一闪而过。 “刚刚谁过去了？” “好像是董侍中，他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宫中和陛下禀报案件的进展。” “董允？” 苏辰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谁，不由问道：“你刚刚说的案件是什么案件？” “是一件宫廷内案。” “这不应该是郭攸之负责吗？” 苏辰感觉有些奇怪，这宫中的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费祎，董允和郭攸之三人在处理，其中负责处理宫廷案件的人就是郭攸之。 “这……” 黄皓有些为难，身为刘禅的亲信之一，他不能够向外臣透露宫廷内部的事情。 可眼前这位是权倾大汉的丞相，就连陛下都得乖乖叫一声相父，他一个小黄门哪里得罪的起？ 他看了眼左右，确定没有其他人，这才咬牙说道：“刚开始是郭侍郎审讯，但陛下不满意，就把案件移交给董侍中来处理了……” 黄皓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这已经是他能够说的极限了。 苏辰只是无心一问，没想到这个黄皓会如此紧张，看来这个案子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正要细问一二，刘禅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相父，朕已经把奏折改好了，您看看可以不？” 话音未落，刘禅就走进了房间，一点也没有注意一旁面色有些不对的黄皓，直接就将手中改好的奏折献宝一般递给苏辰。 苏辰也不再深究刚才的案子，拿起奏折看了起来……然而仅仅看了一眼他就后悔了。 他发现刘禅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把原本勉强还能够通顺阅读的批文改得面目全非，糟糕至极！ 早知道这样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嘴贱去夸他！ “相父，可以吗？” 苏辰抬头看了眼面前一脸期盼的刘禅，实在不想再陪对方修改的他很是违心说道：“可以了。” 得到苏辰夸奖的刘禅很是高兴，但并没有就此放过苏辰，而是趁机提议：“那相父要不要再考较一下朕君子六艺？” 已经被折磨过一次的苏辰本能的想要拒绝，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发现还早。 现在回去估计还得受诸葛果她们的“折磨”，既如此，那就在皇宫多呆一会儿好了。 而且只是考较君子六艺的话，应该没有那么难受！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刘禅这家伙不仅奏折处理得一塌糊涂，君子六艺也是差不多，礼、乐、射，几乎没有能看的，这让苏辰不禁有些怀疑这小子当年是不是被他老子给摔傻了。 亦或者赵云抱错了孩子。 就在苏辰胡思乱想之际，刘禅已经开始了下一项考核，御，考验驾驶马车和战车的技巧。 当然，这个年代战车已经显得十分鸡肋，所以刘禅表演的并不是驾驶马车、战车的技术，而是个人骑术。 对于这个项目苏辰完全不抱任何的希望，毕竟刘禅的体型摆在那里，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刘禅这家伙在战马上显得极为灵活，完全不像之前考核乐舞时那么笨重。 只是可怜了他骑的那匹瘦马，几圈下来几乎要被刘禅给压死。 “相父，怎么样？” 从战马上一跃而下，刘禅牵着马兴匆匆的跑到了苏辰面前。 “不错。” 苏辰点了点头，走到正在大口喘着粗气的战马前，摸了摸马头，说道：“只是这匹马太差了，根本不能完全发挥陛下的骑术。” “这样，陛下一会儿和我一起去巡视一下军营，顺便挑选一匹良驹来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