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张昭忍不住问道：“陛下，孔明出发之前有没有说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放肆。” 吕壹猛然喝道：“张子布，你什么身份，竟然也敢教陛下做事？” “还是你觉得陛下应该像刘禅一样，对你这个‘丞相’唯命是从？” 这话有些诛心，哪怕是张昭这个老大臣也是有些扛不住，赶忙解释道：“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 看着神色有些慌张的张昭，孙权摆手说道：“好了，好了。” “子布，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现在的局势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曹叡这一次南征的主要目标不是我们，我们就算做出一些错误的抉择也能够及时挽回。” “另外，朕特意留了两千骑兵和八千步卒，一旦宜都有变，这些兵马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过去支援。” “……” 听着孙权缜密的安排，张昭瞬间明白这位陛下另有打算，那就是将宜都从季汉手中名正言顺的夺回来。 可事情真的能够有那么顺利吗？ 不说其他，凭借苏辰“诸葛亮”的身份至少也应该能够调来一两万士卒吧？ 难道这位陛下提前做了什么手脚？ …… 张昭沉思之际，苏辰也是在关银屏的陪同下走进了祝融夫人她们临时驻扎的营地。 祝融夫人没有前来，倒是她的弟弟带来洞主亲自带人前来迎接了。 一番礼节后，带来洞主赶忙将苏辰两人请了进去，同时不忘向苏辰请罪：“丞相恕罪，我姐姐她正带领族人祭祀，实在脱不开身。” “没事，没事，祭祀要紧。” “你也去忙吧，我和银屏自己先逛一逛。”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带来洞主有些懵，自己姐姐不是说这位“丞相”是来调兵的吗？ 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苏辰可不知道带来洞主心中的想法，径直和关银屏一起往营寨内部走去。 刚走了没多远，偌大的营地内就升起了各种烟雾，原本的晴朗的天空也在顷刻间变得昏暗阴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了山火现场。 和山火现场不同的是，这些烟雾并没有那么难闻，相反，其中不少烟雾带着淡淡的清香。 走近一看，苏辰才发现这些人用来进行祭祀活动的烟雾并不是用木头烧出来的，而是用一些看起来像药材的植物烧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说是像药材呢？因为其中就有类似于野蒿一样的东西。 或许知道苏辰是个“土鳖”，不等带来洞主说话，关银屏就在一旁介绍道：“南中那边虽然种族众多，风俗迥异，但祭祀的时候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以点燃浓烟为开始的信号……他们认为只有先点燃浓烟，他们的祈求才会随同烟雾到达神灵那里。” 苏辰点了点头，随即将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忽然，他看到有人在做一种他十分熟悉的东西。 注意到他视线变化的关银屏看了眼后说道：“那是馒头，是用来代替人头用的。” “馒头？” “那不是包子吗？” 苏辰又重新看了看，发现自己没有看错，长桌前那两名健壮的南族男子确确实实在往面团里塞肉。 和一般的包包子不同的是，他们也会往里面塞猪头等东西。 “包子？” “这是你新取的名，还是你以前见过同样的东西？” 苏辰没有回答，而是岔开话题，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问道：“这馒头是不是丞相为了平息湍急河流所发明的？” “你是说祭拜河神？” “差不多。” 得到肯定答复的关银屏有些愕然道：“你从哪听来的这些？” “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觉得以丞相的为人会做这种事情吗？” “……” 关银屏的反问让苏辰一阵语塞，实际上他自己也是不怎么相信这个传说的，尤其是见到诸葛亮以后。 可这个说法在后世很有市场，他甚至在某部动漫里看到过类似的说法。 现在看来这些都是谬传。 关银屏也没有继续落井下石，在一旁解释说道：“是因为南族那边有部落用人头祭祀，丞相觉得太过残忍就下令废除，并让他们用这种‘蛮头’代替。” “因为是用面粉做的，所以也被一些人叫做馒头。” “不过这都是以前了，现在很多南族之人不祭祀的时候也做这种馒头吃，不过馅都是羊肉或者鸡肉之类的。” 见关银屏对这些事情极为熟悉，苏辰索性就让对方为自己讲解起来。 关银屏不愧是在南中待了多年的人，对南族各地的风土人情极为熟悉，不一会儿就让苏辰对南中各族的祭祀风俗有了更加全面的认识。 他也终于发现自己之前理解错了。 原来祝融夫人她们这所谓的大祭和他理解的祭祀不是同一个概念，反倒是有点像大汉的春祭，三朝。 换作后世通俗的说法就是过年。 和后世过年不同的是，祝融夫人这些南族过年的时候更加侧重于祭拜先祖，神灵。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祝融夫人所在的部落。 祭台前，苏辰没看到祝融夫人的身影，只看到三四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指挥年轻族人准备贡品。 看着圆形竹筛中已经被分好的猪肉，苏辰奇怪问道：“银屏，你不是说她们用牛羊祭祀吗？怎么是用猪啊？” “因为今天我们部落不顺。” 说话的不是关银屏，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的祝融夫人。 今天的祝融夫人没有和往常一样穿着利于行动的便装，而是穿着一身以黑色为基调，搭配红，黄两色的长裙。 这种长裙类似于百褶裙，和一般百褶裙不同的是上面的每一条褶皱颜色都不一样，都是黑红黄三色相间。 严肃的服饰配上祝融夫人那清冷的面庞，颇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不知怎么的，苏辰忽然想起了诸葛果。 对方平日里穿上道袍好像也有类似的风情……等等，自己怎么会想这些？ 难道自己心中也隐藏着某种癖好？ “咳咳。” 关银屏的轻咳让神游天外的苏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礼的他赶忙将目光从祝融夫人身上移开，顺着对方的话说道：“这和你们今年不顺有什么关系？” 不等祝融夫人回答，一名老者就提着一块从猪下颚上连同猪舌一起切下来的肉走了过来：“夫人，已经切好了。” “我看看。” 祝融夫人拿过来简单看了下，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便直接将猪肉丢在了地上。 一瞬间，两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恶狗就冲上来抢夺，不时发出护食的嘶吼。 然而不等它们将猪肉撕碎咽下肚就被之前那名老者夺走，随后这块猪肉便在苏辰惊愕目光下放到了供台上，而且还是最中间的位置。 注意到苏辰神色的祝融夫人介绍说道：“我们部落今年不顺，所以贡品都要用最差的。” “有什么说法吗？” “我们认为在自己不顺的时候要是用太好的贡品上供，那天神为了能够继续吃上这么好的贡品会让你在新的一年里灾厄不断。” 好奇怪的说法，但听起来好有道理是怎么一回事？ 苏辰是真的有些意外。 正如生活穷苦的人比一般人更喜欢求神拜佛一样，绝大部分走了霉运的人为了来年能够一帆风顺，在祭拜的时候都会拿出最好的东西来上供。 可祝融夫人她们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还真是有意思啊！ “祝融姐姐，不是说你在主持祭祀吗？怎么会从后面出现？” “当然是为了找你们了。” 不等关银屏反应过来，祝融夫人就笑着说道：“丞相到来，我怎么敢怠慢呢？” 淡淡的笑容让祝融夫人身上那神圣的气息消散了不少，但也多了些许沁人心脾的温暖，让苏辰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不过习惯性观察的他还是敏锐捕捉到了对方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异样。 显然，眼前这位大美人并没有说实话。 然而他对探究别人的秘密没有兴趣，直接岔开话题问道：“我听银屏说你们的大祭相当于我们春祭和三朝，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节日？” 祝融夫人也不想继续刚刚的话题，立马顺着苏辰的话说道：“没错。” “大祭是我们一年中最重要的活动，仅次于冬天举行的小祭，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耽搁的。” 说话的时候祝融夫人的漂亮眸子紧紧盯着苏辰，观察着对方神色的变化，然而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这让她有些奇怪。 按照孙权传来的消息，宜都现在兵力空虚，急需兵马补充，可眼前这位“丞相”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呢？ 还是说对方只是在强装镇定？ 如果是装得，那这也装得太像了吧？ “那我们能随同观礼吗？” “这是自然。” 回过神来的祝融夫人笑着说道：“丞相能来观礼是我们所有族人的荣幸，怎么会拒绝呢？” “来人，给丞相腾出个位置。” “阿弟，你陪丞相观礼。” “哦。” 带来洞主应了一声就领着苏辰两人在不远处坐下一同观礼。 见仪式还没有开始的意思，苏辰索性就和一旁的带来洞主聊起了天：“我听银屏说你们每个人都有好几个名字？” “对。” “我们一般有五六个名字，不过大部分都是些乳名或者亲属称谓之类的，真正意义上的名字只有两个，一个是对外用，一个是家族内部用的。” “其中家族内部用的名字是绝对不能外传的，免得被人用来进行诅咒活动。” “诅咒？” “对。” “不过绝大部分人是不会用这种极端方式的，因为你在诅咒别人的同时自己也会付出相等的代价。” “……” 经过这些年的求学，带来洞主已经逐渐不相信这些事情，但他还是极为认真的和苏辰讲解。 整个过程苏辰都在认真倾听，偶尔才会提出一两个问题。 相比于一旁听得有些无聊的关银屏，苏辰简直就是最好的听众。 然而带来洞主感受最深的还是尊重，对他们习俗的尊重，对他们族人的尊重。 以往和大汉那些名人雅士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会嗤之以鼻，最不济也会直接无视。 像眼前这位丞相这样愿意用心去倾听，去了解的人几乎没有。 没有赠礼，也没有共同解决什么事情，可苏辰和带来洞主的关系还是在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拉近了不少。 没等两人进一步细聊，祭祀仪式就开始了，没有苏辰想象的那么复杂，那么久，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除了神位前的贡品外，其他贡品全部都被分了，苏辰和关银屏也是分到了一小碗祭肉。 可能是因为用炭火烤太久的缘故，这些肉的表皮都完全烤焦了，黑乎乎的。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苏辰才敢品尝一二，要是烤的半生不熟那他是绝对不敢吃的。 毕竟这年头的传染病可不是开玩笑的。 “瞧瞧你们那吃相，是几辈子没吃过肉了？” 苏辰刚接过一块关银屏清理好烤肉，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上方就传来了祝融夫人的呵斥。 转身看去，只见周围其他南族之人已经手中祭肉吞入腹中，或许是吃的太急的缘故，一个个弄得满嘴污渍，毫无形象。 要知道，能够来这里参与祭祀的都是祝融夫人她们族中地位比较高的，也就是所谓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他们丢脸也就相当于是祝融夫人全族丢脸，也难怪对方会如此愤怒。 见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苏辰主动站起来说道：“夫人说的什么话。” “这可是祭肉，和平时吃的肉完全不一样。” “在我们老家，祭祀的时候大家都是互相抢着祭肉吃的，为的就是比别人多获得一点福气。” 见苏辰主动解围，带来洞主立马借坡下驴，“惊讶”道：“原来丞相你们的风俗也是如此，我还以为就我们这样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