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 凉国，都城。 沈府。 仆役侍女忙碌着，准备各项事宜。 古色古香的房间之中。 摆设精致，帘布昂贵。 沈玄曦一袭流纱黄裙，衬出窈窕身姿，面容绝美。 她独坐镜前，坐姿端庄娴雅。 只是，琉璃般的眸子中，却是有些空洞，暗暗无神。 林氏家风淫邪，皇帝给她婚配的那位林氏少爷，更是恶风烂俗，三妻四妾，侧房众多。 听闻，还有施虐的癖好。 嫁去林氏的女子，往往凄惨。 最后，要么疯了，要么成了林氏男子的玩物禁脔。 不过，沈氏在官场里备受欺压，目前形势不如人，只能忍耐。 不久前，沈雄歌来此，脸色凝重，告诉了她一则消息。 凉国皇帝已怒，暗中召集大军，誓要将林氏一族连根拔起。 大军从各地而来需要时间，皇帝肃清朝廷也需时间。 沈氏自是配合，与林氏虚与委蛇着。 也就是说，所谓的年后大婚，只不过是拖住林氏的手段罢了。 等到大婚结束后不久，皇帝恐怕便会肃清朝廷，号令大军对林氏挥起屠刀，斩灭这乱臣贼子。 只是 那时的她，早已是半个林氏之人。 该以何等身份留下，又有何等颜面苟活呢？ 世人的指责唾骂，都足以将她淹没。 其实，皇帝和沈氏，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去拖住林氏。 只是，那需要大量的付出。无数真金白银，甚至赐官封地。 而和亲婚配，只需做一场戏，牺牲她一人。 一切，不过是选择罢了。 沈氏大厅中。 沈雄歌与林氏之人商议着大婚的流程，沈夫人也陪同着，气氛看起来颇为融洽。 甚至，林氏来人，已经送来了些许重礼，希望能够见到沈氏嫡女一面。 只是，却被沈雄歌严词拒绝。 来者身形削瘦，贼眉鼠眼，眼中闪着精光。 交谈时，提及沈氏嫡女，神色中隐隐有些猥亵。 林氏之风，世人皆知。 而沈氏嫡女之美貌，亦是全城皆晓。 ‘任你沈氏忠心于皇帝又如何，见我林氏势大，还不是得乖乖嫁女和亲？！’ 等到这沈氏嫡女嫁过去，大少玩腻了之后，说不得自己也 来者轻轻搓着手指，眼眸含着贪婪与淫邪。 沈夫人面容端庄优雅，坐于一旁。 见此猥琐神情，不禁气得浑身发抖。 一想起自己的女儿马上要嫁入此等劣风门第，她心如刀割！ 可她自知，沈氏已是危难之际。 若是不做出讨好姿态，安抚林氏之心。 恐怕等不到皇帝聚兵，这林氏就要趁势将沈氏打压的再起不能。 倒时，失了官场庇护，沈氏满门，下场更是凄惨。 灯火缱绻，照影如墨。 沈玄曦坐于房中，神色温婉，却带着丝丝眷恋。 她多么希望，自己此刻身处竹林之中，吹着山风，望着绿景，抛去一切烦忧。 只是，想起李源略显淡漠的姿态，她心中一揪，弯眉垂目，神色黯淡。 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端庄贤淑的身影缓缓走近。 沈夫人从背后轻轻揽住女儿纤细的身躯，微微叹气。 她望着镜中女儿毫无神采的目光，心中一痛。 “曦儿可恨母亲？” 沈夫人话音带着悲哀，以及深深的无力。 沈玄曦眸子颤动几分，嘴角却是浮现了一缕笑意。 “女儿生在沈氏，从小养尊处优，享尽人间富贵。” “出门在外，百姓穿着草鞋行走时，我坐在沈氏的舒适马车里；百姓碗中不见荤腥时，我却在沈府中品尝满桌菜肴。” “沈氏养育了我如今，该我报答之时了。” 沈玄曦低眉顺眼，眸中有着些许破碎的光芒，却依旧温婉照人。 房中，沈夫人看着懂事乖巧的女儿，听着这般话语，这一刻简直心都碎了。 她好恨自己没有能力，保不住女儿。 也不敢相信，若是女儿嫁过去之后，会经历怎样的羞辱折磨。 “曦儿，若你是个男孩该多好” 沈夫人轻抚着自己女儿的满头青丝，低声哀叹。 可沈玄曦却是无奈一笑： “若我是男儿身，恐怕林氏早已对沈氏动手了。” 沈夫人再度叹气：“苦了你啊我的孩子。” 她轻抚着女儿的头，眼神中充满怜惜。 而房间之外，一道精壮的身影也默默站着，心中哀叹。 叹自己无能，叹自己苟且。 可肩头是满门性命，又如何贪得私情。 年关至。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爆竹声不断，十分喜庆热闹。 可沈府之中，却是有些气氛凝重。 一族之人，嫡系旁系齐聚一堂，足足上百人。 “家主，再过几日，便是吉日了。” 也不知是谁，在团圆饭时提起这个话题。 原本还算欢快的大堂中，沉寂一片。 “哼，可恶的林氏逆贼，待到陛下肃清朝廷，定要灭其九族！” 一个旁系的叔伯愤然开口。 “且让那林氏嚣张，等大军聚集他们抢了百姓的，到时叫其全部吐出来！” 一个威武的大汉也冷哼着，显然是朝廷武将。 “是啊！林氏包藏祸心，陛下现在只是在等待时机罢了！” “家主，我沈氏且忍辱负重，助陛下图谋大事！” 几个沈氏之人齐齐附和，皆是旁系人员。 沈雄歌面容威严，沉着脸，不怒自威。 女眷们见气氛不对，皆是不敢参与这个话题之中。 只有几个沈氏旁系叔伯还在呼喊着，劝导沈雄歌一定要忍耐住，莫因小事乱了大计。 他们理性，他们睿智，他们为了沈氏殚精竭虑。 可他们终究不是那个，推着自己亲骨肉进火坑的人。 沈雄歌神情淡漠不变，可一双拳头在桌下却是捏得发紫。 偌大的桌旁，沈玄曦一袭青衣，默然独坐。 神态温婉自然，好似看不出任何情绪。 哪怕大桌拥挤，可身边人，皆隔着她三尺之远。 林氏势大，嫁女和亲之计，已是定局。 除非神仙出手。 不然，这位沈氏嫡女，不久后，便将是林氏之妻。 到时，等到林氏被灭，沈玄曦估计也要遭受牵连。 退一万步讲，即使被家主恳求陛下，保住一条性命。 可往后余生，也是要遭无知世人以异样眼光看待，甚至唾骂的。 或许，有人怜惜，心中替她悲哀。 可却不敢在这样的敏感关头接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