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妃没再说话，默默从热水桶中打了盆热水，试了试水温，小心端到朱棣面前，又轻轻松开他脚上的长靴、除去袜套，将他的脚放入水盆中，细心揉捏。 朱棣等了良久，没等来王贵妃开口，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又要为他们求情？” 王贵妃叹了叹，微微皱着眉头，不好意思的看着朱棣，“臣妾是想说几句求情的话，让万岁息怒。可是，实在想不出说什么。” “呵，连你也无话可说。”朱棣嘴边带着丝冷笑。 王贵妃严肃的点了点头，“此事，是不是要和太孙说明白？不然，太孙定与臣妾一般，以为是贺礼的问题。而且，子不教、父之过。楚王是宗正，却连儿子都教不好。亏得郡王还算知耻，扬州没人知舞剑之人是谁，不然，真不好收场。另外，其实，教坊司也该罚。” 朱棣皱眉问：“既然不是贺礼的问题，关教坊司何事？” 王贵妃认真的说：“教坊司的职责在舞、乐，他们以此为业，理应是全大明技艺最高的。但今日一看，那些人根本就是敷衍之极。不过，臣妾有些想不明白，怎么郡王随便一舞就能胜过教坊司？” 朱棣耐着性子解说道：“他哪是随便舞的，早就偷偷练了十年八年，不然怎么入得了眼。” 王贵妃微微笑了笑，“郡王也是极有毅力，这十年八年，一个人偷偷练。舞的好不好，臣妾是不懂，但平心而论，当时真是目瞪口呆，臣妾从未见过。”说着瞟了眼朱棣，见他并没生气，继续道：“万岁，臣妾突然想到周王，他的医术连太医院都要悉心请教。”说着露出些自豪的表情，压着声音道：“万岁，先帝一脉真了不起，能医能乐。有此爱好，将来郡王定能自得其乐。” 朱棣愣了愣，盯着王贵妃，突然笑出声，“言儿，你倒是想得远。” 王贵妃脸上露出个调皮的笑，“臣妾哪懂什么。只是不想万岁生气，一会还要看奏折。” 朱棣叹了口气，“算了。虽然行在简陋，但这里毕竟也是行宫。赶他出去吧，我不帮老六管儿子。” 没跪多久的朱孟炤，被赶回了暂住的宅院，躺到床上的时候，都没想明白怎么就被轻轻放过了。可惜，一大早又被人从床上拎起来，直接塞进了马车，说是接旨意，送他进京。真好，满满的起床气，硬憋了回去。 好在，这次倒没用八百里加急。坐船顺风而下，虽然朱孟炤很心急，但到京城文华殿，已是五天后。 “呵，又闯祸了？”朱高炽头都没抬，随口问了句。 朱孟炤一脸迷糊，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应道：“不是，我……” “你也挺能干的。”朱高炽忍不住笑起来，抬头问：“来，说说错哪了？” 这绝对是朱孟炤最讨厌的问题，小声试探道：“礼送的不对？” “噢？你觉得是礼送错了？”朱高炽反问了一句。 “不该让太孙也一起……”一起什么呢？朱孟炤故意不说，忐忑的看着朱高炽。 朱高炽点头，“这倒也是个错。” 不是？那要自己认什么？朱孟炤不敢说下去，盯着朱高炽，讨饶道：“太子哥，您就直说吧，能认的我都认。” “按这意思，你还有错到不能认的？”朱高炽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不不不，完全没有。”朱孟炤缓缓坐到朱高炽面前，想了想，认真的说：“听说英国公也在要战船？” 朱高炽点点头，“其实，你也可以选其他，比如贵州……” “不！”朱孟炤拼命摆手，“事关朝政，上次就不该去。再说，现在认识我的人越来越多，毕竟还是要顾忌的，万一……就真说不清了。” “原来，你知道要顾忌？我还寻思着把你落到乐籍，反正黄金银满楼的食客也喜欢看舞剑。那就这样吧，去教坊司，你看如何，美剑仙？” 话音还没落，朱孟炤一脸惊恐的跳起来，“什么美剑仙，根本没的事！没了，再也没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这可不成，你不是挺喜欢的？”朱高炽问。 “不喜欢！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朱高炽点着头，悠悠的说：“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说铁力木。” 朱孟炤很谨慎的看着朱高炽，等他下文。 “宝船厂的木头，不够英国公和郑大人造船用。”朱高炽缓缓道：“其实，还不止英国公要战船，大明几大官船厂都要这种木头造战船。你去弄些来，先保证郑大人，再考虑其他人所需。他们满意了，你今年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朱孟炤试探的问了句，“那郑大人这里的物资？” “那一房间的书，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叫人给你送去。”朱高炽随口道。 “不用不用。嗯……”朱孟炤咬了咬嘴唇，缓缓拉过凳子，向朱高炽身边靠了靠。 朱高炽奇怪的看着他。 “我有个很粗犷的想法。”朱孟炤小心翼翼的问：“郑大人出海要走很远，这么多船，当然是扬我国威。但除了送的国礼，是不是还能卖点东西、换些东西回来？我的意思是，不用郑大人去弄这种事，我想办法，保证不坠了我大明国威。可以不？” 朱高炽皱起眉头，看着他半晌道：“你想弄银子？” “唉，您知道，我一年俸禄没多少，而且老爹有什么一向都不紧着我。今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实在是银子不太够。”朱孟炤可怜兮兮的说。 “出海的事，和郑大人商量。”朱高炽已经快耐不住性子了。 朱孟炤心中暗喜，仍小心的问：“那，就是……” “此事我没同意，不过也没反对。”朱高炽想了想，更觉不放心，语重心长的说：“孟炤，你做事要有分寸，别胡闹。明白？” “明白。那，我走了？” 朱高炽叹口气，点头，“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