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湖面被抬升百丈之高,那似乎要遮蔽天地的水浪,让水岸边无数百姓躬身跪拜。 张远承认,与仙道术法,妖族神通,在某种层面上确实比武道更恢弘。 便是儒道手段,也更加璀璨。 不过,仙秦天下以武道为根基,武道,终究镇压万道。 “我灵水观镇守洞园湖一千余年,当年也是得到朝堂敕封,没想到最终沦落如此。” “卸磨杀驴,利益倾轧,我等方外之人,修无为清静之道,何其无辜啊……” 云水之中,岛屿之上的金冠道人仰天长叹,声音传彻百里。 他身后那些道人全都满脸悲愤,身上灵光激荡。 湖岸边的百姓都是抬头,面上露出一丝迷茫。 在他们眼中,今日这场仙神之战,按说该是朝堂威势倾天,但灵水观到底是洞园湖本地仙道宗门,与他们,亲近些。 此时那金冠道袍的灵水观观主出声,引动许多百姓思绪震动。 “想裹挟民意,动摇天地气运?”天穹之上,一架金色马车之中,一道声音响起。 “灵水观从天汉末年立观洞园湖,历经太始,征和,延和到元康,一共一千六百三十一年。” “这期间,灵水观窃取沧澜江水脉之力修行,导致周边水患不断。” “太始一百三十二年,洞园湖西岸十三条大河干枯,朝堂令灵水观疏通大河,以水脉之力引水,灵水观阳奉阴违,最终使湖西千里之地,三十万亩良田沦为贫瘠,八千百姓迁徙他乡。” “征和一十九年,沧澜江水患起,灵水观借机再窃水脉之力,将原本不过方圆三十里的洞园湖化为百里大湖,周边数百万亩田地被淹没,百姓死伤无以计数。” “从延和八年开始,灵水观与周边武道宗门,江湖帮派勾结,把持商道,往来商船被截,被高价收取买路钱。” “洞园湖周围村镇,八成田地都被灵水观与三源武门霸占。” 车架之中的声音回荡,原本跪伏在地的周边百姓目中的茫然化为愤恨。 这些事情,他们有些听说过,有些则是自己亲身经历。 这么多年,源江帮,三源武门,这些武道势力欺压乡里,谁没有吃过苦头? 只是时间久远了,逆来顺受,已经习惯。 若不是被一件件提起,已经没人在意。 湖岸边,异样的情绪在激荡。 “云耀,若仅是这些事情,绵延数百年,朝堂不会特别追究。” 车架之中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你们不该再聚水脉之力,布设大阵,妄图截取天机。” “此,死罪。” 随着“死罪”二字回荡,那亿万斤的湖水向着湖中心的灵璧岛砸落! 一言动天地,言出法随! 这法,是仙秦律法! 看无尽湖水当头压下,云耀道人也不再遮掩,身上灵光激荡,一声长笑:“我灵水观以灵水为名,经营洞园湖千多年,今日,就让我看看,此方天地本源,到底属我,还是听命于你们!” 随着他话音落下,苍翠湖心岛屿上,道道金光升起。 那些金光好似长龙,旋绕流转,将所有的水浪都抵住。 漫天的水浪不但被抵住,甚至有被操控的趋势。 “我灵水观坐镇灵璧岛,本就是为岛上可勾连水脉的十三口灵水泉眼。” “如今这水脉力量已经与我灵水观相合,不分彼此。” “诸位大人,依贫道看,今日是一场误会,我灵水观退一步,往后不管任何凡尘之事,你们也放我灵水观今日一条生路。” “若不然,这满湖的水散开,方圆数百里化为泽国。” 云耀道人轻笑,背着手,立在那岛屿之上,朗声开口。 他背后,十三道灵光激荡。 耗费千年谋划才布成的大阵,是他最坚实的依仗。 朝堂要是还想他们驻守此地,还想这洞园湖安宁,就最好各退一步。 朝堂势大,无论是江湖宗门还是仙道宗门,都不想撕破面皮。 不过既然占据一方,谁家都会有几分压箱底。 灵璧岛上的水脉,就是灵水观千年底蕴。 百丈水浪激荡,湖岸边的百姓都是面色惨白,慌乱后退。 这水散开,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天穹之上,几位天人境身上灵气与妖气震动,神色凝重。 金色的车架车门拉开,一道身影从其中走出。 淡青色衣甲,腰间悬青色长刀,四旬面容,双眉入鬓。 “本座临阳郡镇抚司武镇司司首陶景。” “想来,云耀道长是听说过我的名字的。” 张远抬头,双目之中一道灵光闪烁。 武道龙虎榜,腾洲第三十六。 断山刀,陶景。 天权境武道大修。 云耀道人面上神色瞬间化为惨白。 “我灵水观愿臣服,所有罪责我云耀一人——” 云耀道人话没落下,天穹之上的陶景已经一步踏出。 他腰间长刀出鞘。 “愚昧。” “今日既是镇抚司出动,灵水观灭定了。” 声音清冷,长刀抬起。 一道横跨千丈的刀影浮现。 陶景身后,一尊双角泽龙身影百丈,一个咆哮,冲向下方的湖心岛。 刀光与龙影同时砸落。 “轰——” 无边水浪被刀光牵引,化为一道横跨百里的水刀。 湖心灵璧岛在刀光之前轰然碎裂。 一座方圆十里的岛屿,一道斩碎! 此等力量,不过是武道第六境,天权。 哪怕是借天地大势,借周围数位天境之力加持,这一刀,也让天地失色。 “这就是,武道大势。”张远握紧拳头,看着那横越天地的一刀斩落。 百里刀光斩碎灵璧岛,向着前方数百丈的山峦一斩而下。 世间万般修行,唯有武道才能这般畅快! “轰——” 一刀斩落,山峰被从中劈开,无尽湖水奔涌顺着百丈宽的刀痕倾泻! 这就是天人境的武道之力,一刀,断山河。 张远低头,将手中纸卷里的地图展开,手指从中直直划过。 “沧澜江错过洞园湖,斩断吴清山,江道可节省,两百三十里。” “所谓的清剿水患,其实都是疏通水道的延续。” “若是当真明令大江改道,洞园湖边百姓、宗门必然阻拦,拖延不绝,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所以,才有了断绝洞园湖水脉的这一刀。” “快刀斩乱麻。” 深吸一口气,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璀璨晶亮。 他的目光紧盯天穹之上的陶景。 斩断天地水脉,再断山脉,令大江改道。 这一刀,是天地气运加身,还是天地责罚降临? 仙秦天下,强者从来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这天地,有灵。 “来了!”张远一声低语,握紧双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