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尾初冬,凛风瑟瑟,湖面寒烟袅袅,枯木黄草鸿雁已南归。 景宋国西南之地,一辆马车平稳地穿梭在翠绿幽静的竹林间,曾思一袭白袍手握着缰绳坐于马车前,那张白净清朗的脸看着格外憔悴,双眉之间也隐约有了深纹。 马车里,红华正倚在窗边闭目养神,一身黑衣如墨却难掩风情,只是脸上也略显疲惫,双鬓间的白发又不知不觉多了几根,垂下的左手紧紧握着妹妹儇玉的右手。 此时的儇玉已褪去了黑影笼罩下的戾杀之气,恢复竹青淡雅的装扮,此时的她双眼紧闭不省人事,昔日的秀丽玉颜如今却瘦薄如纸,枯槁无光,看着实在令人心疼。 十日前,儇玉当着影门掌执幽昧的面服下化功丹后,便急忙将伤重的曾思带离了影门。好在等到了姐姐出现,体内的化功丹才开始发作,一时之间浑身如刀割虫咬再逐渐到剥皮抽筋般令儇玉痛不欲生,随着全身功力的消散,她虚弱的身体终没抗住那化功丹的钻骨之痛,昏死过去,直至今日仍未醒来。 儇玉被化功丹折磨得生不如死,红华与曾思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无能为力,更是心如刀绞。在儇玉昏迷后,红华带着二人离开西月国途经景宋国的墨城,找到江南名李的商铺便急命商铺掌柜给李昀夜送信,凤掌柜自然不认得红华但见这女人看着不好惹只得照做。 “咳咳。” 这时,马车里突然响起两声细微的轻咳,儇玉缓缓睁开眼。 “妹妹,你醒了?”红华随即也被惊醒,见到自己的妹妹终于醒过来,她的眼眶不禁红了一圈,泪水也跟着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你不是向来厌恶眼泪吗?怎么会容忍自己脸上挂着那东西?”惊见姐姐为自己流泪,儇玉内心有所触动但急忙垂下眼眸,又看着自己的手被姐姐紧紧握,不禁暖意上头,可嘴里却依旧如从前般说出奚落的话。 “身上还痛吗?”对于妹妹的挖苦,红华头一次没回嘴,只是嗔了她一眼后抹去脸上的泪水,将其扶起,关切问道。 “好多了,暂时还受得住,只是浑身又冷起来了。”儇玉依偎在姐姐怀中,有气无力地喃喃道,身上酥麻如同蚂蚁轻咬的痛她倒能忍得住,可那寒冷彻骨令她禁不住地浑身发抖。 “初冬了,南方是有些冷。”红华将妹妹搂得更紧,尽量让自己身上的温度暖着她。 “你为了我,答应了幽昧什么条件?”儇玉继续虚弱地问道。 “秘药蛊心的配方加上助影门下南疆。”如今妹妹已彻底回到自己身边,红华便没打算向她隐瞒,遂淡淡笑了笑,如实回道。 “毒虫谷的独门秘药,就这么轻易给出去了?”儇玉虚白的脸上眉头蹙起,心生愧疚。 “独门秘药没了还可以再创,可我的妹妹只有一个,孰轻孰重?显而易见。”红华却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 “可不仅是秘药吧?连同毒虫谷也要为影门效劳了。”儇玉继续担忧道,她原天真地以为能凭一己之力走出影门,可如今的代价不但是自己沦为废物,姐姐从此也要受控于影门,想到这,不禁为自己曾经的自负哂然一笑。 “在这世上姐姐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为了你,这些都值得。”红华抬手轻理着妹妹散下来的一头秀发,温柔笑道。 儇玉的嘴角也忍不住抹起淡淡的笑意,双眼微闭,泪珠从她眼角滑落下来。 外头赶马车的曾思听着姐妹俩在里头的对话,也不由自主地喜极而泣,十天了,她总算是醒过来了。 “我们现在是回南疆吗?”沉默片刻,儇玉再次开口问道。 “听说景宋国西南之地出现了一位医术了得的铃医,我们去试试,看能不能医好你的身体。” 儇玉听了沉默地点了点头,方才说的太多话令她心神倦怠,遂在姐姐怀里又睡了过去。 小镇深巷里,司瑶与小路被一位年轻男子请到家中,小院西屋榻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只见那妇人上身单薄下身却盖着厚厚的两件棉衣,整个身体倒像是分成两截过着不同的季候。 “娘,我请了位铃医过来给您看看。”进入房中,男子率先蹲到自己的母亲面前,笑道。 “怎么又花钱请大夫?娘不打紧,你每日卖包子也不容易,得攒着钱,明年孙儿就要上学堂了。”白发老妇看着也有七十的年纪了,显然眼耳不灵光,待她儿子到跟前才有所反应,又听儿子给她找大夫,立即板起脸嘱咐道。 “还有一年呢不着急,学堂的钱定能挣到的,您不用担心。”男子似乎对老娘这话早就习以为常了,遂握着自己娘的手苦笑一声,转而才抬头向司瑶叹道: “三个月前我娘在家门口摔了一跤,至那后就时常感到身上忽冷忽热的,上身怕热,腿脚又怕冷,甚是奇怪。” 司瑶未多言,将药箱放在一旁的桌上后便替白发老妇把起了脉,脉象无力虚弱,随后又询问了几句,知老妇口干舌燥却不欲饮,证实体内没有邪火只是津液不足导致的口干,又经常胸闷烦热,夜间多梦少眠,而下身却便稀,腹部冷痛,尤其是腰腿极其惧冷。 “大娘是脾肾中虚,肾气不足导致阴阳不升降,寒热互阻,才有了这上热下寒之证,倒也不是多严重的病。”司瑶在确诊后,便来到一旁将药方开出。 “脾肾中虚?”男子一听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又不禁眉头紧皱,恼道:“上次那大夫还说我娘是阴虚有热,结果开的方子反倒让我娘腹泻了。” “大娘上身的热症确实容易误导辨证。”司瑶将开好的方子递给对方后,也认真解释道。 待到老妇服下一副药后,胸闷烦躁顿时减轻了不少,心情舒畅下睡意也席卷而来,包子铺老板在服侍老娘睡去后,见已到正午便要留下司瑶与小路吃午饭,却被二人婉拒。 “我们出来有几个月了,为何还没到祈乐城?是不是走错路了?”离开深巷,两人继续向小镇外而去,司瑶抬头看着这初冬的天色,疑惑问道。 “可大先生给我们的地图路线是没错的……要不…一会儿我去打听打听?”见到司瑶姐终于怀疑起路线,小路心虚地面色僵了一下,随后拿出地图也故作困惑道。 而司瑶本身就是个路痴,地图她自然也看不明白,见小路一副认真的样子遂没多想也没再问。 “请问,你们谁是大夫?”二人刚走出小镇,迎面便见到一位风情妩媚的墨衣妇人将他们的去路挡住。 “我是。”司瑶这次却率先将小路挡在身后,朝那墨衣妇人回道。 自古医毒不分家,司瑶虽不知这妇人是何人?意欲何为?但对方身上的毒性即便隔着数丈她隐约也能感觉得到。 “不错,难得有这么厉害的女大夫,还是个美人胚子。”墨衣妇人打量起眼前的司瑶,露出欣赏的笑意,也很快走近前来。 “这位夫人找我们瑶姑娘…”小路也不是普通药童,自然察觉到那墨衣妇人非寻常人,遂又将司瑶护在身后,只是刚开口却猝不及防,被那妇人一把药粉给偷袭了。 “小路!”惊见小路晕倒,司瑶急忙将他扶住。 “放心,那只是迷药,没有毒,过两个时辰他自然就醒了。”那墨衣妇人随即冲司瑶笑道。 “你想做什么?”司瑶眉头蹙起,冷下脸问道。 “找铃医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治病救人喽。”墨衣妇人妩媚一笑,又是出其不意将一把药粉袭向司瑶。 “对不住了姑娘,我这求医手段虽然有些无礼,可也能省去诸多麻烦。”墨衣妇人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司瑶,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