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瑶与采衣跟随老妇从外堂又再次进入到另一处幽静的小院,院中有棵大桃树,此季节桃叶碧绿茂盛,青涩的小桃果在绿叶中若隐若现。 桃树下的摇椅上安静地躺着一位被绸缎包裹严实,年纪不大的妇人,她那张貌不出众的脸看着格外虚弱憔悴,整个人也是郁郁寡欢毫无精神。 妇人身旁还站着方才出现在白宅门口后又听从吩咐进来通报的小丫鬟,见到老妇已带着人进来,脸上再次露出欣喜之色。 “小姐,那位便是游医到此的司瑶大夫。”老妇先让司瑶稍候,自己则来到院中央的桃树下,弯着腰冲摇椅上的妇人慈爱笑道。 妇人这才抬起她那双疲惫无神的眼眸越过老妇打量了一眼远远立在院门口的司瑶,见到如此貌美的女子竟是一名游历四方的大夫不由得心生敬佩,遂即便对方冷冷清清的神态她也依旧欢喜地露出两分笑意向老妇道:“奶娘,让这位大夫到屋里瞧病吧。” “好。”老妇柔声应完,便抬手将妇人扶起,同时也冲一旁的小丫鬟吩咐道:“快将司瑶大夫也请进来。” 即便有老妇的搀扶,但那已起身的妇人依旧步履蹒跚,且每走两步都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司瑶大夫,屋里请。”这时,小丫鬟也已走到司瑶面前,稚嫩笑道。 看着那妇人全身紧裹又行走不便,司瑶担心她的病会有传染,遂阻止了采衣继续跟着自己,让她留在这院外等候。 “小姐,大夫来了吗?” 在屋内,竟另还有一位比妇人稍年轻也更有些姿色的女子披散着一头乌发满脸痛苦地躺在床榻上,见人进来便焦急问道。 “来了,来了,春云你莫要急。”老妇一边冲床榻上的女子安抚着,一边又将妇人扶到窗边的榻上。 “大夫,您先给那丫头瞧吧,她的病比我重些。”那妇人倚在榻上坐好后,便扯着沙哑的声音向已跟着进来的司瑶温和笑道。 司瑶未语,自顾提着药箱来到年轻女子的床头,老妇这时也为她搬了张凳子,司瑶谢过老妇便坐了下来。随后拿起年轻女子的手欲要把脉却见这只枯瘦如柴的手上竟长了好些形状各异但多数却如杨梅般颜色暗红且已溃烂的痘疮,再细看她那张粉桃姿色的脸上也隐约现出不少深红色的斑点。 见此状,司瑶不禁眉头微蹙,随即搭了脉,脉沉细涩,而后又见病者鲜红的舌质上也满是烂疮,便再问道:“牝户处可有糜烂?” “有,也不止这一处,且连着全身的筋骨也疼痛得很,尤其是夜间更甚,简直生不如死!”听到司瑶直言相问,病者竟忍不住双眼噙起了泪水,点了点头,哽咽道。 “到底还是女大夫好,替我们瞧这病双方也都无需遮遮掩掩,半道半猜了。”这时,倚在窗下的妇人也轻咳两声,幽幽叹了叹,又继续朝司瑶说道:“想必大夫也已知晓我们患的是哪种病了,这种下贱的脏病本不该出现在我们这样的人家。遂起初大家都不知晓也只道是一般的妇人病,每回面对找来的大夫,我们对私处的病变多是难以启齿,也就这般稀里糊涂硬拖了半载后竟没想到越发厉害了……这个杀千刀的当真是可恨至极呐咳咳” 妇人说到后面已是咬牙切齿,脸上也露出一副怨恨狰狞之态,但很快又忍不住干咳起来,一旁的老妇便急忙给她喂了半杯温茶下去,咳声才渐渐止住。 “哎,事已至此,小姐您可千万别动这不值当的气,以免再伤身啊!”老妇放下茶杯,也忍不住抹着泪劝道。 看着自己呵护长大的小姐遭这罪,她也是心如刀绞般难受。 而床榻上的年轻女子听了妇人的话后更是哭得呼天抢地,悲痛欲绝,几近昏死过去,好在身边有司瑶掐着她的人中才致其清醒。 采衣在院外听着屋内此起彼伏的哭声不由得好奇起来,但见那小丫鬟在厢房门口守着,她自是不敢上前去探看,遂只得继续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干等着。 待到屋子里安静下来后,司瑶又起身来到窗前替那妇人查看一番,与她所料不差,这二人染的皆是令世人闻之色变的杨梅疮,民间俗称花柳病,在现代医学上称之为梅毒。此病在古代最常见于那些普通妓院或私窠,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在这深宅大院里的主人竟也染上这个病。 “司瑶大夫,这病可有得治?”见司瑶在诊完病后依旧面色清冷,老妇紧张地低着声音问道。 “治倒是能治,只是这毒已结筋骨伴入关节又使得阳气受损,治起来怕是有些麻烦,且也不是天就能好的。”司瑶说着,已起身将药箱里的消毒药水取出给自己擦了擦手后,又转身来到桌前写下两张方子依次递给老妇,继续嘱咐道:“这张是内服,用于清除体内湿热,活血解毒,通经络止痛再加补益肝肾之药;这张是外用,依次下水熬沸后让她们熏洗全身,将身上烂疮中的毒给逼出。” “多谢司瑶大夫!”老妇接过两张药方,又仔细将司瑶嘱咐的话记下后,感激得揖礼笑道。 “大娘,眼下谢我怕是为时尚早。”司瑶淡淡说完,又继而转向窗下的妇人道:“夫人既已知晓这病,也该清楚因何会染上?那处便是源头还请夫人要警惕防范,否则,即便暂时治好了怕又得复染上。” 司瑶说的隐晦,那妇人也已非不经人事的闺阁小姐,自然一听就明白这话中之意。她感激司瑶大夫的好心提醒,,随后又冷笑一声,才缓缓抬眸继续向司瑶笑道:“多谢司瑶大夫提醒,先前无知未防范也是近两个月病情加重经前一个大夫的暗示才恍然大悟,如今这源头早已被我断了。我们主仆二人今日承蒙司瑶大夫的救治,若能医好自当结草衔环以报您的救命之恩,若不能医好,也是我们今生命该如此被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给祸害了!” 见那妇人仍旧不肯明言,司瑶也不便再细问,又嘱咐一旁的老妇让两位病人分房治疗,而后才提着药箱向屋外走去。 老妇也紧随其后跟出,因要留下来治病,司瑶与采衣又跟着老妇前往西院另一处的客房。 “司瑶大夫,我记得上次的大夫也在药方中加了这土茯苓与甘草,只是虽说服用时有些好转,但很快又复发。”去往客房的路上,老妇这才有空看了眼手中的药方,自己小姐病了这么久也请过不少大夫,每个大夫开的药方虽然都不同,但有些重复出现的药她自然能记住。 “大娘无需担心,一张方中的药皆是相辅相成,有没有成效不能只单单看一两味药。“司瑶认真回道。 “司瑶大夫如此说我就放心了。”老妇听完才了然地颔首笑了笑,随即又道:“我姓苏,方才与大夫说话的那位是我的小姐,也是这白宅的主人,宅中上下除了小姐都喊我老婆子一声苏妈,你们若不嫌弃也跟着唤我苏妈便是。” “好,苏妈,我们另外还有一个同伴仍在外头等着,不知” “司瑶大夫放心,我马上就让人安排那位小兄弟住进东院的客房。”不待司瑶问完,老妇和蔼应道。 “有劳苏妈了。”司瑶放心地点了点头,微微朝老妇施礼道。 “司瑶大夫客气了,您如今能救我家小姐的命,我老婆子自是不敢怠慢您的人。”老妇苏妈跟着回礼,笑道。 苏妈又多关照了两句后便拿着药方让人出田庄抓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