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当天。 时间到下午了。 1446年6月6日,约莫未时(14:00),马车一路来到楚丰城镇之内的境地了,这儿处处人声鼎沸,很是繁华。 虽然时间已经过了早上,早集已经结束,街上仍然有很多摆摊的、叫卖商品的店铺正在营业。 这时候,只听见几个客人吵吵嚷嚷的正在跟一家商铺的店主争执,寡人也被吵醒了。 『呼……我们到楚丰镇了?』 好家伙,不醒来不打紧,这一醒来,寡人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蓝樱似乎是也坐车的时候也坐的睡着了,整个人靠在寡人的左肩上。 粉樱也是这样,靠在寡人的右肩上。 至于唐韵么,她就直接整个人靠着寡人睡着了。 这一下惊得我浑身冒冷汗,而且墨庆卓也发现我醒了。 他背对着我们,坐在马车尾上吃着路边买来的苹果。 听到寡人讲话,他笑嘻嘻的回过了头。 『哎呀,秦兄弟,其实我们早就到了咧,只是看见三位小妹妹靠着你睡得很安逸,就没敢叫醒你们。』 『……』 『说实话,现在哪个男人不羡慕你啊?我墨某也就是生性豪快,无拘无束,但要是跟你交换一下,我倒也是乐意的。』 『秦大侠,你醒了啊?』 我的后面也传来声音,这时候,三个女孩都一块醒了。 『我们已经到楚丰镇了吗?』 唐韵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看向四周。 寡人也是溜了溜了,赶紧找机会跳下马车。 此时,街上行人很多,马车走的完全不快,甚至时不时要停下来等行人通过。所以,走路就能跟上了。 寡人目光所至,有许许多多建筑都是三层高的。 『楚丰镇真不愧是四方通商之地啊,什么样的人都能找到——喏,那边还有几个西方人呢。』 顺着墨庆卓示意的方向看去,的确有几个异色瞳孔的洋人说着咱们听不懂的话,但毕竟也是带了翻译人士的,他们身边还跟着护卫,穿着西洋的宫廷服,腰间都别着一把西洋剑和火药手枪。 『咱们跟这些人暂时也没什么交集吧?』 寡人转过目光,对贾贩子问道:『你们这是往哪里去?不先找一个投宿的地方么?咱们都人生地不熟的,天黑了以后可不一定能找着。』 『秦兄弟操心了,我们就是要往投宿的地方去呢。』 贾贩子赶着马车,头也不回。 『入城的时候我给兵士们多塞了些酒钱,问他们哪儿有便宜的地方住,他们说进镇了以后从镇南一路走到镇北,有个大客栈是有大房间的,一个房能住八人,而大房的房钱也就是一天两百法布。』 『噢。』 『这个地方,看起来已经是镇中心了,另一边的城墙离我们不远了。』 他说到这儿,墨庆卓却也吃完了苹果,跳下车来。 『秦兄,我打算在这儿跟你们分道扬镳了,咱送完几家的请帖,在这里随便找个地方呆一晚上就离开镇子了。』 说着,他不紧不慢的走到后头,从行李里摸出两个银两(1200法布)来,一个给了带他的马车贩子,一个走来要给贾贩子。 另一个贩子收下了,到了贾贩子这儿,他便连连摆手不要。 『墨公子,你平白无故的给我银两做什么??如果是买我的茶叶,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我们停下来交易。』 『秦兄弟是我的好友,我代他付了车钱也可以。』 『客气客气了。』 贾贩子还是不收,摇头说:『我们知道秦大侠会武功,认识他以后只怕我们的东西路上被山贼抢了,他答应跟我们同行,这路上一路无事想来是魑魅魍魉都给他吓走了,现在平安到达楚丰镇,感谢他都来不及,哪儿要什么车钱?我们还说要找个好地方好好招待他一番呢。』 『噢,你们又想跟他喝酒了吧?这又倒惹得我也想跟他再酣饮一番了。』 寡人却是摆了摆手。 『喝酒吃肉什么时候不能办啊,我也不是为了酒肉才到镇子里的……墨兄弟有事还是尽早去办,不要误了令妹的喜事为好。』 『这么说也对。』 墨庆卓说到这里,又从行李里头摸出十两银子。 『秦兄,我既然也已到达,这些银两我自然是用不着了。你就拿去用吧,我送完请帖各个家族不敢不给我墨家面子,还要还礼给我的,我就顺路带回去便是。』 『墨兄弟这是哪里话,出门在外还是多带些银两为好,我们办事不用这些。』 『你这又是什么话?我知道你不是差这些钱的人,我也是为兄弟考虑而已,你只身来到这里也不知办些什么,我比起你也就是个送请帖的,人都到了,还要使什么银两??莫不是要给哪家的看门奴才塞钱才肯传报我墨家造访??别的且不说,哪家的奴才要是这般放肆,我墨庆卓立马掉头就走,从今往后墨家与你再无瓜葛。我墨家肯请你算是给你面子了,今天如果不应,将来碰到麻烦就自求多福,不要打搅墨家。』 『墨家好大面子,这么说来,我要办的事情——怕是可以找你去说一说,对方指不定真要给你几番薄面。』 『秦兄别笑话人了,我这般言语也就是瞧不起那些狐假虎威的家仆,喏,你就收下银两吧,我知道你不差这些,但你也别看不起墨兄弟对你的感情啊,咱们相逢恨晚,将来我妹的喜事也盼你赏脸光临。』 『那我就原样把银两还给你,只当是在下的贺礼吧。』 『使不得,哪能要你的贺礼?』 『诶,墨兄弟,你这还不明白吗?』 寡人双手插着口袋,淡淡一笑转身望过去。 『人家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要赚正钱使之方心安理得。此时,你平白无故给我这些钱财,只因为你是大少爷而不在乎,而且你墨府家财万贯,就像你刚才说的,许多家族反过来要卖你面子,好生敬你才是理所当然的。这么一来,你给别人这么些当然不算什么,但是你又是否想过?这十两银子放在一般的穷人那儿来说就是一个诱惑,一笔天降之财,这反而是不对的,你赠予的人是我,我当然会想也不想的拒绝,古人说——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不仅贤人有这种心,人人都有,只不过贤能的人不丧失罢了。一碗食物,一碗汤,得到它就能活下去,得不到它就会饿死。如果盛气凌人地呼喝着给他吃,饥饿的行人也不愿接受;用脚踢给别人吃,就连乞丐也会因轻视而不肯接受。高官厚禄却不辨是否合乎礼义就接受了它。这样,高官厚禄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是为了住宅的华丽、妻妾的侍奉和认识的穷人感激我吗?以前有人为了大义宁死也不愿接受,现在却为了住宅的华丽却接受了它;以前有人为了大义宁死也不愿接受,现在却为了妻妾的侍奉接受了它;以前有人为了大义宁死也不愿接受,现在为了认识的穷人感激自己接受了它。这种做法难道不应该停止吗?这就叫做丧失了人所固有的羞恶之心。)』 『呃……』 『墨兄弟的出发点是好的,如果你赠予的是一碗食物、一碗汤,有些人会觉得随处可见就接受了,有些人不肯接受。如果你给予的是一笔财富,不贤的人此时就会丧失本心,不辨是否合乎礼义就接受了它,这样一来,财富有什么好处呢?反而使人贪婪而心术不正,这样的财富反而是危害了他的本性啊,一个本来老实平安的人却被突如其来的财富挑拨出了更多欲望,随后走向一条自己不能控制的道路,为了财富反而使用违法手段,做事情不守规矩了——这样的事情不能称之为善,如果你使他明白自己为了认识的穷人不应该接受这种财富,就算接受了也不能激化自己的欲望,为此贪恋于富人高官厚禄、住宅华丽、妻妾成群之中,反而应该让每一个穷人得到平等生活、有其居所、有其子嗣之时,这才是你的感情已经转化为了你的仁义。』 『仁义啊,仁义。』 墨庆卓听到这里,仰天长叹。 『如果世上人人都知道羞恶之心人皆有之,人人都不去抛弃羞恶之心,世人又怎么会相互残害呢?秦兄之所言,正中我墨家的精要,这么看来,我墨某在家族里学到的兼爱非攻还是停留在表面的,不如秦公已经看到了真正的仁义,吾妹也常说我的学问不到家,所以没有遵守墨家的规矩,这么看来,要是墨家的公子是秦兄这样的天才,甚至我墨家的女婿就是秦兄这样的大能,我墨家上下又有什么可愁的呢?兼爱非攻,先从自己做起,我必须兼爱非攻,所以我希望秦兄得到我妹的芳心,我只听说她要成亲,却不知对方何人,这么一来,还不如劝她兼爱秦兄,另寻佳偶好了!』 『我靠,你别给我转移话题行不行??』 警惕墨家的牌术,竟然说什么兼爱非攻的精要之处就是要成为墨家女婿??精要到靠兼爱而成为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对吧??这样一来,冷瑶也会打墨家牌了,以后秦公再风流下去,冷瑶就会说——秦公就是这么兼爱大家的吧?我以后也是自家人,为何我就偏偏看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