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且不说槐安这边如何紧锣密鼓地张罗布置防汛抗洪事宜,单说梁栋和茅鸿星教授同乘周鹏那辆红旗,冒着夜幕,穿行在磅礴大雨之中,赶到淮州防汛指挥部的时候,那里同样灯火通明。 因为提前通过电话,何义勇、陆知行等人见了梁栋只是微微点了个头,连招呼都省略了。 梁栋也不拘泥于这些细节,直接把茅教授推荐给了大家。 指挥部里除了是气象局的领导和专家外,还有省里派来的专家。 跟槐安那边不同,省里和市里的专家见了茅教授,好像都很尊重。 茅教授见了那帮家伙,跟见县气象局叶局长的态度差不多,也是带理懒理的。 “各位领导,我先声明,我的结论恐怕跟各位专家的结论不一致,至于采纳不采纳,你们自己看着办……” 茅教授开场白之后,就把他的那套结论介绍给了大家。 果然,那些专家的反应跟叶局长如出一辙,当即就有人拿出他们的一套数据和模型,振振有词地要跟茅教授辩论。 茅教授不慌不忙地说: “你们愿不愿意听我讲个笑话?” 茅教授说完,看了看大家,见没人反对,就继续道: “印第安人询问新酋长今年的冬天冷不冷?由于新酋长根本没有从祖先那里学到判断天气的方法,于是就让部下去收集柴火的同时,跑去打电话询问国家气象局:‘今年冬天会很糟糕吗?’气象局回答:‘看起来是这样的。’于是酋长让他的人民收集更多的柴火。一周后,他再次致电气象局:‘你确定今年冬天很冷吗?’对方回答:‘我告诉你,今年将是历史上最冷的冬天。’酋长又问:‘你怎么知道?’对方回答:‘因为印第安人正疯狂地收集柴火!’” 有几个领导听了茅教授的笑话,忍不住想笑,又觉得这个场合不合适,就竭力忍住。 “你们有没有走出过这间屋子?有没有实地考察过你们口中那些数据的可信性?为什么我们现在的天气预报被网友戏称为‘笑话’?一个是因为咱们的基础设施陈旧,跟不上时代需要,再一个就是有你们这群所谓的专家教授,一个个除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到处发表东拼西凑来的所谓的论文,真正沉下心来搞研究的有几个人?要是你们这群人能预报准了,那才真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王教授的话,让在座的几位专家和市气象局的领导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让人意想不到都是,竟然无一人出头反驳。 何义勇问市气象局的詹局长: “詹局长,你怎么看?” 詹局长面露难色,不过还是鼓足了勇气道: “我相信省、市专家组的共同给出的结论,但茅教授是全国知名的气象专家,他的意见也不容忽视,极具参考价值。”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何义勇扭头又问梁栋: “梁书记怎么看?” 梁栋不禁在心中腹诽道:人我都给你带来了,这还需要问吗? “何书记,我个人更倾向于茅教授的意见,也就是说,我们应该提前着手准备疏散撤离整个市区临河一带的所有百姓了。”梁栋回答道。 梁栋这话一出,何义勇沉默了。 撤离与不撤离,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可是,一旦撤离之后,洪水要是没来,担责任的是他这个市委书记。 如果不撤离,洪水要是来了,担责任的还是他这个市委书记。 对于何义勇来说,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何书记,陆市长,如果咱们选择不撤离,一旦洪水来了,那就不是淹死一个两个人的事,这样的责任,谁都担负不起。如果这样的事情真要发生的话,在场各位都将沦为淮州的罪人!要是咱们选择撤离而洪水没来,顶多也就是受个处分,两害相权取其轻,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没什么需要考虑的。”梁栋又对何义勇道。 何义勇还是拿不定主意,就看了看陆知行。 以陆知行对梁栋的了解,在这样的问题上,他是不会乱来的,就对何义勇道: “何书记,我觉得咱们在场的常委可以集体表决一下,然后把表决的结果上报省委……” 陆知行的办法等于把责任平摊到所有常委头上,何义勇当然是极力赞成的,但其它常委的态度就有些分歧了。 接替梁栋的新任市委副书记曾宪磊第一个反驳道: “陆市长,不是我不愿意担这个责任,专家讲得那些东西,我听着就头大,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这让我如何做出合理的判断?所以,如果要问我的意见的话,我选择保留意见。” 曾宪磊这么一说,当即又有几个常委表达了类似的意见,不肯跟着何义勇当这个冤大头。 陆知行其实也很犹豫,他调离淮州的事情早就定了下来,只是省里一直没有确定继任者人选,这个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要是在这个时候背个处分,他能不能离开淮州还两说。 南岗市是岭西省第一人口大市,到那里当几年书记,如果不出意外,将来混个副省级,还是很有保障的。 所以说,他也不想掺和这件事。 但是,他是一市之长,就算何义勇不表态,他也得带头把这件事揽下来。 何义勇这会儿也是昏了头,其实根本就轮不着他冲在最前面,因为这一块儿本来就该由陆知行负责。 陆知行去南岗的事情定下来之后,他就有意无意的在逐步放权,而何义勇则趁机把很多权力抓到了手中。 谨慎起见,陆知行还是问了梁栋一句: “梁书记,你为什么不信权威的气象部门的结论,而选择相信一个退休的老头子呢?你有什么能够令人信服的依据吗?” “我没有什么能够令人信服的依据,全凭自己的自觉!”梁栋实事求是地说。 “儿戏,简直儿戏!”曾宪磊有些生气地说,“事关重大,仅凭一个自觉,就想来左右咱们市政府的决策,简直太儿戏了!” “曾书记,市里怎么抉择,是你们这些领导的事情,我只负责把我的意见给你们做个参考。可你身为一个副书记,为了推卸责任,竟然说自己听不懂专家的话,那么很好,既然你听不懂,能不能请你把嘴也闭上?” 自从梁栋在淮州啤酒厂的收购过程中,让曾宪磊损失惨重,这家伙就一直怀恨在心,从来都没放弃跟他使绊子,所以,对曾宪磊,梁栋也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 “你!” 曾宪磊指着梁栋,脸憋得通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身为一个领导干部,基本的担当还是要有的。如果有好处就上,有责任就推,这样的领导干部还有什么脸面占着茅坑不拉屎?” 都到了这种时候,那些人的嘴脸梁栋是再也看不过去了,说的话也极为难听。 何义勇知道梁栋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他,但他还是很感激地看了梁栋一眼,然后道: “我建议,下面就撤不撤离临河老百姓的问题,常委会进行表决,表决过程和结果记录下来,一并交到省委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