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 于志宁微微晃首，问道：“殿下，何之为道。” 李治坐在下方，清澈的眸子一直注视着前方，看起来像是在认真听讲，可面对提问，他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殿下！” “殿下！” 唤了两声，于志宁脸色一沉，抓起镇尺用力拍在了桌子上。 哐当。 一声惊响，李治吓得身子一抖。 于志宁冷声道：“殿下近几日都是心不在焉的，可否跟臣说说，殿下都在想什么？” “于公，我…我…” 李治薄唇轻启，想要寻个什么借口，但最后只是低下头来，襦喏道：“于公见谅，我…我近几日没有睡好。” “君子正身养性，首当在于遵循四时，晨起午食昏睡，殿下晚上不睡觉，是在做什么？” 李治露出哀伤之色，小声道：“马上到冬至了，我…我思念母后。” 于志宁面色放缓：“殿下有孝心是好的，但也莫要太过于着相，殿下是太子，乃国家储君，为君者，以国为先，有朝一日，殿下登基为帝，天下万民都托于殿下之手，殿下上朝之时，犯个迷糊，或许就会误下一件大事，批阅奏折之时，打个瞌睡，或许就会耽误万千百姓，殿下当知晓自己担子之重。” 李治蔫蔫的点点头。 于志宁暗自摇摇头，顺手将书本收起。 “今日就到这吧，殿下回去早些歇息，之后，臣不想再见到殿下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 “是，于公慢走。” 李治起身，欠身行礼。 等到于志宁走远，李治长叹一声，如是脱了力似的躺在地上，两眼紧盯着梁柱，面色跟幻灯片一样，变幻来变幻去。 与此同时。 两仪殿中。 李世民正襟危坐，勤勤恳恳的处理着政事，他的脸上带着浓厚的笑容，看起来心情十分的好。 今日，从辽东传来战报，张亮和李绩与高句丽连战七仗，唐军皆都取得大胜，当前，李绩已经率军越过鸭绿江，兵峰直指高句丽都城平壤，一旦平定了高句丽，那么大唐就可算是真正的威服天下，他李二可趁此由头去泰山封个禅，如此这皇帝生涯也就算没有遗憾了。 李世民越想心里头越是高兴，那嘴角眼瞅着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这时，殿门口的小黄门喝道：“皇上，于志宁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于志宁轻步进殿，到了合适的位置后，停下躬身道：“臣，参见陛下。” 李世民抬起头来，笑着道：“现在应该是授课的时候，卿不在东宫教授太子，来朕这做什么。” 于志宁认真道：“皇上，臣就是为太子而来。” 李世民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对，脸上的笑容当即淡薄了些，等到于志宁说出李治近几日注意力不集中，总是爱走神，精神有些萎靡之后，李世民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皇上，太子为人子，思念先皇后虽是至孝，可如此长久下去，恐不是什么好事，臣望陛下可规劝一二。” “朕知道了。” 李世民的语气十分寡淡。 于志宁也不再多说，行完礼后悄然退下。 皇帝静静坐着，也不出声，如是成了木头一般，只有一双眼睛，时不时的涌起一丝波澜。 过了许久。 李世民复杂的长叹一声，声音消沉道：“你去寻下长孙无忌，让他下值之后去趟东宫。” 张阿难轻轻点点头，他明白皇帝的意思。 不觉间，日头偏西。 长孙无忌下值之后，坐上马车，堂而皇之的向着东宫而来。 李治见他进来，冷哼一声，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道：“长孙大人怎么来了。” 话里的怨气十足，长孙无忌知道，他这是对自个不满。 自林宇安然无恙从巴州出发的消息传来后，李治数次差人来叫他，长孙无忌都推辞着没有来，这位也当真是个小心眼。 长孙无忌暗自摇摇头，替自个辩解道：“殿下，我也是为了你好，该避嫌的时候…” 话没说完，就听李治冷笑一声：“大人今日怎么不避嫌了。” “是陛下让臣来的。” 俗话说，做贼心虚，李治心里一突突，声音都有些变调：“父皇…让你来东宫做什么。” 长孙无忌淡淡道：“于志宁跟陛下说，殿下近几日，因为思念先皇后，情绪有些不振，所以陛下让我来宽慰宽慰殿下。” 李治面色一僵，稍稍有些不自在。 他说思念长孙，只是随口寻个由头搪塞于志宁罢了，没想到这个老家伙还真的当真了，竟还跑去跟李世民说了。 虽说李治对自个的母后的确有几分眷恋，但长孙已经去世八年多了，李治已经没有多大感觉了，他这几日精神不振的真正原因，是因为那个好大哥，林宇已经进入关中地界了，距离长安也就再有个十来天的功夫，一想到林宇，李治就是寝食难安，尤其是离的越来越近，李治就更是哪哪都不得劲。 “舅舅。”李治突然咬牙道：“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不要到长安来。” 长孙无忌摇摇头：“殿下，就算让他到长安来，又能怎么样呢，他不过一个废人，翻不了天的，何必非冒着天大的干系，死咬着他不放呢。” 李治瞪着眼睛道：“他要是把我做的事情告诉父皇怎么办。” “不会。”长孙无忌似是十分确信道：“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李治一愣，过后，狐疑道：“为什么，只要他告诉父皇，我肯定…” “殿下。”长孙无忌打断道：“你有没有想过，他现在只是一个废人，您身为太子，就算他将事情闹开了，陛下难道真的会因为一个废人，而擅更国本吗？” 李治也不傻，只是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长孙无忌的意思。 “你的意思，就算父皇知道，也没什么关系。”欣喜过后，李治的神情逐渐凶狠：“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